“我的意思是,先派一艘空船去试探,敌人要是藏在山里,肯定会出手,我们跟在后面看清楚敌人的方向,可以射杀。”
“不行,这样的话,空船怎么办?”
余杭亦道:“沉一艘船总比死五十个人好。”
吕铮却摇头:“我们要船不要人。我们辛辛苦苦多少年,才攒了五条船,每条船都是兄弟们的心血,布置的机关,设置的仓库,每个地方都刚刚好合心意。无论如何,船是不能毁的。这船是我们唯一能拿得出手孝敬大将军的。”
“万事听大将军吩咐吧。”张子和不愿与余杭亦多争辩。
池清吃了口茶,对余杭亦笑道:“战校尉,我不过搭一下你的顺风船而已。有事你们商量,我在旁边看着便可。”
*
“大将军的意思分明就是让那个战必胜做主。”李瑞倾关上门,愤愤不平道。
张子和也叹气:“想不到大将军对此人如此重视。”
“依我看,不如……”吕铮做了个灭口的动作,反正在他们的船上,余杭亦算得了什么?
“千针匣别忘了,还要把他的衣服都扒光。”李瑞倾道。
吕铮嘟囔:“贪婪。”他们就算杀了余杭亦,也不能留千针匣。这就是个罪证,不定哪一天会被人揪出来。
几人商量要不要除掉余杭亦的时候,连峰正在给余杭亦磨墨,看余杭亦画地图。冯罗端了饭进来,看余杭亦画的是地图,大惊失色,忙把连峰赶了出去。
“你画的是这段河流的地图?”
“是啊。”
“你怎么有?”
“我从大将军那里看过,就记住了。”余杭亦搁下笔,吹干墨迹:“等我仔细研究一番,就不信会比他们不如。”
冯罗快要疯了:“地图可是禁物,大将军让你看,你记住也行,为什么要画下来?就算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让人看?”他还没见过谁能看过地图之后再仿画一份出来,没这份本事的人多,没这份胆量的人更多,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余杭亦不解道:“不画下来怎么能研究?你瞧我画的怎么样?”
“快收起来吧,这份地图除了连峰看过,还有谁见到过?”
“没人了。”
51峡谷出事
不管余杭亦怎么说,只要不闹到池清面前,张子和都按着他自己的想法走,面上挂着笑,却是半点也没将余杭亦的话听到肚子里去。
气的余杭亦去白术那里偷了些治便秘的药,给扔到张子和几人吃饭的大锅里。池清的饭菜是特别烧制的,船上只有武官才能吃上热饭,其他人都是啃干粮,那顿余杭亦跟着连峰一起啃硬饼吃。
“你也别气,本来你当上伍长,大家都为你可惜来着,越城那个人自私自利,毫不顾及你的前途。可是你一下子就当上了仁勇校尉,大伙有熬多少年的,也不过是这个,你太快了,本事又不高,别人不服也是难免的。就说你身边的那个冯罗,听说当兵好多年了,还不是过来伺候你。”连城劝道。
余杭亦使劲咬了口大饼,硌的他牙直疼,正捂着嘴就看见池清黑着脸过来,两人忙行礼。
“你给我进来。”池清口气不悦。余杭亦忐忑的跟上。进屋后,余杭亦没动,池清反而去关门。“张子和几个人是不是被你给下药了?”
“是我。”余杭亦敢作敢当,他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饼,说话含糊不清,气势却是不弱。
“不要求你肚子里能撑船,但好歹装些人。”池清恼道:“怎么说你也是个仁勇校尉,他们是你的下属,有不服的,你光明正大的下令惩罚他们便可,当兵打仗,下属就是要无条件的听命,他们不听话,你杀了他们也可,不过要明着来,你越是偷偷摸摸,越是被人看不起。”
余杭亦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池清在一旁等余杭亦想明白了,又道:“张子和他们几个人以前逍遥惯了,是不好收服,可你想过把他们驯服之后呢,他们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当武官,没几个可以为你赴死的下属,还叫什么武官。”
“可以为我赴死?”余杭亦讶异。
“当然,行伍中人不像朝臣,多是血气男儿,你让他们服了你,自然愿意为你办事,甚至愿意替你去死。”池清伸手,余杭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池清笑笑,缓缓伸手过去把余杭亦嘴角的血迹擦掉。
“血?”余杭亦试着嚼了嚼嘴里的饼,有什么东西嚼不动,他吐出来,是颗牙。
池清实在忍不住,扶着桌角低声笑起来。身子骨不结实也就罢了,牙也不管用。余杭亦恼怒的把落牙扔掉:“大饼太硬了,我的兵不能吃这样的饭。”
“对,你要知道他们是你的,无论他们怎么闹,你都应该想得是驯服,而不是把他们往外赶。怎样得到人心,你若需要我教你,晚上来我房间。”
“不必了,属下告退。”余杭亦捂着嘴出去。池清这只大色狼,他又不是靠卖身过活的,以前看池清的兵书可都没忘。
等余杭亦走之后,池清蹲下,从长案底下捡起余杭亦的牙,包在白色的帕子里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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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被大将军骂了?”余杭亦一出门,冯罗就上前紧张的询问。他看见余杭亦嘴角有血,脸色也不大好,更是忐忑,怕大将军又打余杭亦。
余杭亦瞧见冯罗,突然想起池清的话,池清让他去收服张子和,他却更想先把冯罗收下,当然,张子和他们也跑不掉。
“冯罗,用过饭了没,我房间还有些咸肉,你拿去些和连峰分着吃吧。对了,先去吩咐火头军,以后每顿饭前都要煮热水,让大伙泡干粮吃。”
“怎么突然想起这茬?”
“没什么,去吧。”余杭亦笑拍冯罗的肩膀:“地图的事我知道错了,有你在我身边,我受益良多。”
冯罗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余杭亦这是做什么,可别是喜欢上他了?他的小命可不想因此而断送。
余杭亦打发冯罗去找火头军,他自己顺着铁索到张子和的船上去。三条船是紧紧连着的,用铁索系好,身手好的可以在两条船之间跳来跳去。
他要去见张子和,而且是面带微笑的去见。他走到张子和的房间,却被告知张子和他们去了兵器库。说话的小兵不敢直视余杭亦,张子和他们这样做,其实对余杭亦不大尊敬。小兵不想这么说,但是张子和曾吩咐过,若是余杭亦问,大胆的说真话便是。
“张校尉。”余杭亦倒是不怎么恼,这些兵器本来就是要给张子和他们的,给了张子和的兵,也就是给了他的兵,自己的兵有什么可防的?
“见过战校尉。”几个人忙抱拳,张子和笑问:“战校尉可有事?”
余杭亦随手拿起一张弓,试着拉了拉,笑道:“我回去之后想了想,我在水上作战的经验确实不足,愿意同张校尉学习。”
“不敢。”
“这次过峡天谷,就听张校尉的指挥。”余杭亦说话时一直勾着唇角,他提高嗓门道:“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哪怕我去求大将军,也得大伙弄好了,弄平安了。咱们当兵为的什么,可不是为的撒热血抛头颅,让敌人践踏我们的尸体。”
“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活的有尊严。保家卫国,青云直上,锦衣还乡,若是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张校尉,有需要尽管开口,万事以大伙为主。”余杭亦说完话就走了,张子和几个人神色都十分怪异。
李瑞倾呸了声:“在我们面前卖弄什么好人?”
“哪里是在我们面前卖弄好人,分明是在打我们的脸,指责咱们草菅人命。”吕铮摇头,他心里虽认同余杭亦的那番话,可这阻挡不了他们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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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驶了一天一夜,遇到水流湍急的时候,无需人出力,船也能迅速前行。余杭亦没得到张子和等人的认同,不过他通过划桨的兵认识了不少的小兵,也拉拢过来不少人。他的那番“惜命”的话,让守仓库的人给传了出去,一时间,倒是有几个人认他的好。
很快就到了峡天谷。余杭亦说不管,就真的撒手不过,不过张子和商量事情的时候,装模作样来请他,他就去,听他们商量,也不插话。
大船平稳,余杭亦操练累了,就躲在房里默写兵书。他把池清给他的半本兵书都默写完了,默写完之后,就在一旁书写他自己的观点,将整本书写的满满当当。
“战校尉。”连峰在门外喊。
余杭亦收好书,打开门:“何事?”
“船停了,你看。”连峰指指在他们前面的那条船,已经快看不见了。
“希望他们没事。”余杭亦往池清的房间看,池清有白天睡觉的习惯,房门紧闭,应该是睡了。余杭亦在心底不但憎恨池清,而且还敬畏池清,羡慕池清,想要成为池清这样的人。
池清如今已经不用做什么,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服他,愿意为他效命。而池清,只是比他早生几年而已,本事竟比他高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