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娘给唐歆抱怨,唐歆抿着唇没有搭话,一旁的年纪较轻的婢女都转过身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而唐老娘还在一旁叉着腰感叹儿大不由娘,表情哀伤得不得了!
江天一在牢里坐着老神在在的看着眼前的“大人”,没有不屑也没有惶恐,好似他还是那个跺脚一下就能震后秦三下的异姓王。
唐季惟带着饭菜,示意狱卒打开了牢门,狱卒立刻眼色极好的端上了一个小桌子。
在这种戒备森严的大牢,连苍蝇都没办法进来,江天一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活人了,连狱卒都不在这最深处走动,可想而知这种牢狱先在人的心理就已经压迫了神经。
唐季惟把饭菜摆好,倒好了梅花酿,一人一杯。
“这是家母亲自做的饭菜,虽比不上王府的厨子做得精致美味,但应该比牢狱里的饭菜好得多,王爷请!”唐季惟说。
江天一掀了一下眼皮,拿起酒杯,放在鼻尖深吸一口,而后一饮而尽。唐季惟举着酒杯晃着,酒香溢满了整个牢房。
江天一也不说话,兀自拿着酒壶倒着酒,优哉游哉的喝着。
“王爷好胆识,不怕我下毒吗?”唐季惟微微一笑。
江天一没有看他,只是仰头饮下一杯清酒,说:“是什么人什么货色,本王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唐季惟颇有兴趣,以为这位王爷应该是传说中那样的暴戾多疑,没想到却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其色之本领,在这个死亡的前站居然还有如此品酒的心思,连前世的顾贞观都只有自叹弗如,唐季惟也不得赞一句始皇帝的慧眼识人,江氏一脉的确是人才辈出,若不是碰到了韩缜这个狠辣精明的对手,也许这天下真能易主了。
“王爷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没想到季惟还能入了王爷的法眼,真是在下的荣幸!”唐季惟举着酒杯说。
江天一扯起嘴角一笑,倒满酒杯和唐季惟相碰,摇头说:“你倒是比我有意思,要是前几年遇见你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把你收入麾下,可惜啊,本王现在是瓮中鳖,逃不了了!”
唐季惟见他并不用饭菜,撩了撩袍子,说:“饭菜不称王爷的心?”
江天一摇头,说:“当年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这样的菜色算得上美味了。”
“那是如何不食?莫非王爷是装出来的果敢?”唐季惟挑眉。
江天一直视他,双眼像雄鹰的眼睛一样阴鸷而深沉,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化,和传说中的那个人变成一模一样,充满了攻击和侵略。
唐季惟并不是真正初涉官场的人,只有别人怕他的时候,他到没有主动躲闪过别人的眼光,倒是现在江天一的眼神有种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爷被在下戳中了痛脚?这样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真是和民间的传闻一样,王爷,名声太坏也是一个败笔啊!”唐季惟语重心长的说,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双手紧握成拳,随时准备应变。
江天一收回了阴鸷的气场,只是摩擦着酒杯,抬头看着唐季惟说:“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一并告诉你了去,免得以后来往不绝的人打扰了我的清净!”
唐季惟眨眼,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也许是曾经也从云端衰落地狱,他很理解独自在这个铁栅栏里望着头顶的乌黑数着过日子的感觉,他也知道江天一的年纪比他大了十几岁,心神本领都是个中翘楚,即使在这种狼狈的情境下,他也没有如当时的顾贞观一般失态。
唐季惟低头看着印花酒杯,说:“我并不想从你口中知道些什么,只是单纯的来拜访一下你……”
“哼!拜访本王?在这种黑漆漆阴森的大牢?本王到不知新科状元唐某人有这种奇怪癖好!”
江天一冷哼着打断了唐季惟的话,并冷冷的看了一眼,刚才略微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唐季惟苦笑着看着江天一,他总不能直言不讳,说前世慕名你的才华和气度,现在看你和我前世一样落到如此境地于心不忍吧?
江天一很迅速的在脑海里回转了一边唐季惟从进来到现在的表现,一颦一动都在脑子里过滤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马脚或者不妥。也就姑且认为他是出自于好意,但脸色还是一样冰冷,只是眼中的温度略微上升了一点。
唐季惟整理了一下袍子,站起来说:“既然王爷认为我来者不善,我也就不妨直言了。”
江天一靠着身后的干草,就像靠着一个金丝软枕一般,示意唐季惟说下去。
“王爷做事严谨,可我所得到的卷宗反应出来的都是一些低劣的漏洞,这样的把柄落在皇上手上,王爷以为可以骗得过谁?”唐季惟娓娓道来。
江天一的脸上出现一丝玩味儿的笑容,眯着丹凤眼看着眼前被京城百姓吹得天花乱坠的状元爷。
“王爷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吗?让一些官员把乱七八糟的卷宗摆在我前面,妄图扰乱我的思绪,只是落在我手里可惜了王爷的谋算了。皇上是容忍不了江山被亲王们割据,但王爷所制造的漏洞证据太假,连我都蒙骗不了,你还想呈到皇上面前去么?”
“我知道你这样做肯定是有万全之策全身而退的,我也知道王爷的疑心重,想脱离了后秦自行扩张,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王爷是准备诈死离京,而后往西南方向自立为王吧!王爷的人最近全部撤离了京城,而我所得到的情报是大部分都出现在了西南或者往西南的方向,由此可见王爷的用心良苦。王爷,在下说得对么?”
“啪啪!”
几声掌声响起,唐季惟像是粉面落幕的小生一样,笑着鞠了一躬。
江天一绝没有想到计划会被一个小小的侍郎给看出来,脸色虽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失了风度,只是开口说:“你口中低劣的证据漏洞,是我府上三十二位谋士共同筹划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人外有人!看来,我可以把他们都送到下面去了。”
唐季惟笑着收下赞美,说:“承认承认!”
江天一脸色一凛,一个健步就闪身上前掐住了唐季惟的脖子,勾起嘴角,阴森森的说:“知道了太多的人总是命不够长的,既然我反正是要死之人,也不怕多你这一条罪状!”
唐季惟双手枕后,悠然的看着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眉眼中的狠厉是那么的熟悉,像极了那个狠心杀死他的人,唇薄则无情,原来,大家都是无心之人,只是错入了尘世而已。
“要杀便杀,废话这么多!”唐季惟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他宽厚的肩膀,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他的视线没有落脚点,总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吧,虽然,他长得还不错!
江天一收回攻势,站立在唐季惟的面前,脸上的冷酷之色不减半分,果然是有“冷阎王”之称的江王爷,唐季惟在心里赞叹一声,韩缜也算不易了,居然可以让他背弃封地和人脉,败走西南!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废话了。若你跟着我做,功名利禄我都不缺你的,若你要吐出我的秘密,你非死不可!”江天一给出了一个选择题。
唐季惟眨眼,作不在乎状,说:“有不有第三种选择?我不告诉别人你的目的,让你诈死离开!”
江天一阅人无数,还没有见过如此奇怪之人,不得被他说愣了一下。
唐季惟踱到小桌子前,喝了一口梅花酿压惊,那种被勒死的感觉在江天一掐住他脖子的一刻彻底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只是表面的沉稳而已,前世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让他在午夜梦回中醒来无数次了,江天一的手劲太大,即使没有掐死他,也足以留下五指青紫的痕迹了。
“你到底是何目的?莫非你也想当反贼?”江天一回身对着唐季惟说。
唐季惟难得的冷哼了一声,反贼,他不正是吗?
“当啊怎么不当,如何?当个反贼也需要资历么?”唐季惟反唇相讥。
江天一笑着掀开黑袍坐下,倒了一杯酒递给唐季惟,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有点儿意思!”
“王爷不肯收我?刚才不是还在遗憾没有前几年遇见我?王爷的态度变化之快却是连稚子都赶不上的。”唐季惟挑起嘴角,挑衅而高傲。
江天一举着杯子和唐季惟干了一杯,说:“好,本王就成全你!”
韩鸢匆忙地提着华丽端庄复杂的长裙迈上玉阶,身后的宫人都落后了一大截,来往的宫人看见一向庄重稳沉的长公主如此失态,也不免晃了一下神,却还记着跪了一地请安。
韩缜正在勤政殿休憩,早朝的事务已经花了很多精力,他有些疲惫的让旁边的宫女揉着太阳穴,李昇在一旁点着熏香。
“长公主,您不能进去,奴才没有通报呢!”门口的小太监大声叫嚷着。
“你让开,拦着本宫有你好果子吃!”韩鸢一提裙摆,朝着内殿走去了,身后的小太监立马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也不知皇上听到没有。
韩缜睁开眼睛,气势汹汹的长公主就劈头盖脸的骂下来了。
“你是不是让人关了江天一,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我知道你野心大想攥紧权力,可是江氏一族可是太祖亲自御赐了铁卷世袭罔替的,你是不是嫌的你名声还不够坏,你杀了顾贞观拔掉了顾氏一族你还不够吗?江氏是你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就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