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回神时,便瞧见一大一小两只满是疑惑的瞅着自己,微微叹了口气:“是我说的故事,美人鱼死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与她说这般悲伤的故事作何?”小孩子不是就该说些美好的吗?
“不悲伤啊,美人鱼她自小生活在海中,是父王最疼爱的公主,但她爱上了人类,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付出代价也是应该么。”杨沐被阳光照射的越发慵懒,要不是那只大的还在,他早就卷了铺盖就睡。
“绒儿还小,又不懂这些,与她说了也是白说。”少年懒散的德行有些讨人喜欢,但总觉得绒儿与他一起长大似乎不妥,毕竟杨沐并非自家人,这般习惯作风倒也罢了。可他的女儿,总不能也这样。
凌家闺女,懒散,爱睡午觉,水果乱啃的,还在床,上吃食物,说出去定然难听,今后能不能找到丈夫都难说一二。
想着便多了几分指责的意味,顿时让还混沌的杨沐清醒。
固然还趴在软榻上,却眯着眼解释道:“绒儿很聪明,孩子要自小教导,不可让她以为世间都是美好之物,做出的选择,付出的代价也要自己承担。这并非什么不美好,而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这番道理纯粹是当场拿捏而出,并非先前说故事的目的。
可饶是旁人听着也不会觉得不妥,反而会觉得自己用心良苦吧?
凌玉轩固然被那少年理所当然的语气弄的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可依旧觉得对绒儿而言太早。
口中并未多说什么,还摸着那绒儿的脑袋:“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杨沐低头瞧瞧,笑了声:“丫头可越大越能折腾舅舅喽。”
“舅!舅舅!”满脸笑脸,显然得意非凡:“宝宝喜欢!喜欢!”
杨沐泄愤的恁了她把脸蛋:“喜欢,喜欢什么呢,死丫头!就知道折腾我。”说罢便去换了衣服。
待换好衣物,凌玉轩瞧他那小舅子早已是翩翩少年之色,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可曾想过去书院继续学习?”
杨沐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这般询问,随即轻笑声:“的确该。”
不论是为了自身,还是为了所谓的面子都该。
只是......杨沐到这世界至今,生活圈子极其狭小,所认识的人,所与之交往,说过话的也不过这么两三个。
然,离开凌府,那圈子便大了,勾心斗角之事想来也不在其一其二。
前任杨暮的记忆尚且还在,那孩子读书也甚是用心,自己这几日也没空下,真要去书院,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是在凌府待久了,有些懒散,能不接触人便不想接触。
只可惜,他终究只是来守孝的小舅子,并非他凌府的小娘子。否则,这凌玉轩养自己一辈子倒也不是不可,自己也不必想这么多,大不了来个足不出户,想来与如今也没什么差别。
哎,如若真是小娘子到好了。先不说对方的美色怎么样,单单一点,自己不必活的如此累,敲人脸色就足以。
哼哼,说不准还能在后院称王称霸呢~
“那,过两日我替你寻家书院。”凌玉轩唯恐对方拒绝立刻接道:“你不必担心守孝之事,两者之间,并未有何不妥。”
杨沐缓缓点头,“嗯”了声:“那丫头怎么办?”他平日去学院,那丫头呢?谁来待?
“奶妈这几日已经康复,往日都是她待的,理应毫无问题。”凌玉轩说到此处,浅笑道:“你便按下心来,好好学习。当年琳婉便说你天资聪慧,是个读书的料。”
杨沐认真的看向凌玉轩,嘴角仰着三分浅笑,心里却难受的厉害。
其实,并非想要替自己找个学院读书上进吧?
只是,瞧不惯自己带孩子的方式,把他和绒儿分开,莫要染了他身上的恶习,这才是目的......
“那就劳烦姐夫了。”微微垂下眼帘,那神情便是温顺而屈服。
凌玉轩瞧着他那神情有种心痒痒的滋味,想要伸手揉一揉,却又觉得不妥,便干脆起身告辞。
再次目送那人的离去,杨沐望着含苞欲放的莲花悄声道:“花快开了......”
隐约之中,似有听闻,赫然回首,那一少年在绿色之中却显得分外单薄、清雅。
如今六月,上不是读书报名之时,凌玉轩回到书房思索着今日所做,会不会过了,那少年也是一可怜之人。
眼下依附自己,自然是百般乖顺。可为何自己这般想想就觉得滋味有些不对?!
暗自恼怒,当真是被自己那败坏的友人带到沟里。
不过,这杨家两姐弟,的确不错。不论是自己的夫人杨琳婉,还是那一文弱少年杨沐......
第二日起,凌绒固然还到他院中玩闹,但不是往日的一整日,而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本来连这一个时辰都不会有,但那姑娘刁钻的很,见喂食之人不是自己喜爱的小舅舅,便哭闹不休。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劳烦杨家少爷先行喂食后再哄睡了送回。
杨沐瞧着那还什么都不自知的丫头,心里确有几分嫉妒与苦涩。
自己为何非要来到这该死的身子上,哪怕是......哪怕是!他,他都不想来这鬼地方!
在另一个世界,属于自己的时代下。父母的疼爱,自己所长之下,谁不尊敬三分?
可如今,却寄人篱下,还百般逃脱不了。
搂着那只奶娃娃躺下,莲花池中,莲花已经盛开,摇曳的花朵吐露芬芳。
美丽而动人的身姿,随风摇摆,傲立之色,却有着难以磨灭的孤傲。
这一片景色或许是让杨沐来此,唯一满意的。
杨沐嫌热,也是知晓此时不会有人寻来,干脆身着单衣,把那裤子卷到大腿根上浅眠。
这几日来皆是如此,也无人敢来打扰。反正这偌大的凌府,除了这丫头片子有些良心会想到自己外,还有谁会记得自己?
自那之后,自己不再待绒儿,就连那凌玉轩都不来了。
哎,都没人陪自己好好说说话,真够寂寞的,想着便缓缓合上眼帘。
他早在跨入凌家大院时便知晓,寄人篱下的生活不会好过。
眼下这凌玉轩待自己不薄,吃穿皆是上等,更没人敢随意辱骂,嚼耳根子的,不知比杨家好上多少。
那些仆役更是仔细小心的伺候,哪怕是闲来无事都有数不尽的书籍供自己翻阅,甚至还替他找寻书院,出钱攻读,这还有何不可?
眼下的不满,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花开两枝,各表一头。这杨沐心有不快,却也不会如何,心里还觉得自己有些忘恩负义。
那凌玉轩却对这小舅子也有几分满意,人品不错,固然性子慵懒,可重情重义也不会给自己填任何麻烦。
瞧得出是自小在家中小心翼翼长大的,就连对自己皆是如此。
他不是有考虑过让那少年放松几分,不必如此约束,可到嘴的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
这几日替杨沐找了一家书院,如若他能出人头地也算他造化。
想着便合上账册,打算小眠会儿,这几日商铺间的事太过烦躁。
他本是洒脱之人,可却被逼继承家业。眼下自己人手尚未完全培养妥当,想来再过个两三年倒也不会如此疲倦,还有时间去江湖走走......
想到此处,忽然听闻林黼急匆匆的脚步声,略带匆忙的推开房门打了个拱意思意思便道:“周公子来访,吵闹着便要去莲苑赏花喝酒,我等阻拦不得。”
“宣安?”想到自己这友人便不由放柔神情轻笑:“他要去就让他去,百花酒可有准备?”
林黼颇有不爽的瞅着自家公子,却不由提心道:“杨少爷一直住在莲苑,眼下这时候可是他带着小小姐午睡的时辰!”
凌玉轩一愣:“的确稍有不妥,先让人与杨沐说声,让他回避下。”
“现在这时候恐怕人都碰上了,还回避什么?”林黼忍不住吐糟他家公子:“周公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万一瞧见杨少爷说了些不该说的......”
这一提,倒是让凌玉轩锁眉思索片刻,随即摇头:“宣安不是胡来之人。”想到自己友人的为人便放下心:“待我换身衣服便去。”
林黼瞧着自家主子都这般说,他也不可反驳,固然知晓自家公子所言极是,可总觉得稍有不安。
想了想加快手下的伺候速度,只求自家公子能快些前去。
可谁知,这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一点,倒不是周宣安不着调,而是总有意外之处不是?
世人皆知周宣安乃是凌玉轩的友人,此人放浪不羁,游走花丛,武艺高深,练得是一手好枪,才华更是不差,说是能文能武并不为过。
周宣安喜美之人,当年与凌玉轩一见如故,其中便有对方长相极佳这点,故而才一次次放软了身子接近,成为难得的友人。
三年前,因友人成婚,其后妻子怀有身孕,再加之家长长辈将其家业交与手中,故而淡出江湖,让他每每想起便感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