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了看衍宣和的气色,衍宣可突然伸出手去拉住了衍宣和的手,使了点力气拉住,担忧着道:“哥哥你的气色不好,还是应当好好休息才是。”仿佛是被他那句哥哥击中了心中的哪一处,衍宣和身子一僵,将手挣脱衍宣可之后,胡乱点了点头,强笑着说了句:“我会的。”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离去,只留下衍宣可望着心上人的背影 ,心中郁闷,在外头时还好好的,怎么回到宫中来,又变了呢?
其实这其中的理由说来也还是简单,无非就是衍宣和终于意识到了他跟衍宣可是亲兄弟这一回事而已。他原本肯答应衍宣可,心里却还是想着自己根本不是衍宣可的亲兄弟,两人在一起,虽说不是太好听,但至少没有违背伦理。可是如今看来,两人不仅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而且还做过了那……有违伦常之事,他一时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到了将近与衍宣可约定的时候,衍宣和领着善财便往外走,也没让旁人跟着,到了那处之后,甚至连善财也被他支开,只有他一人掀开了那处比之十年前没有半分变化的藤蔓,现出了那处特别的小天地,只是与十年前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条小船,而原本盖满整个池面的荷叶,此时都已经凋零,只余下几支枯黄的茎叶在风中摇摆。
“我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这般与你单独相见的时候。”小船中身着萱色衣衫的妇人边往面前的茶杯中倒进茶水,便冷静的道:“殿下不如上船来,边品茗边听奴婢将那往事一一说来?”衍宣和咬了咬下唇,借着那刺痛稳定了心思,故作镇定的上了那条小船,任萱草抬起船桨在小码头上轻轻一点,小船便向池中央滑去。
萱草看着衍宣和端起那茶碗,喝了一口,这才笑着道:“这茶叶原是惠妃娘娘当年最爱的,便是她过世了,劳烦陛下惦念,奴婢每年也能分到了一些。”她温和的笑容抚平了衍宣和心中的不安,整个人也显得镇定许多,他主动问道:“我曾经以为我不是郑皇后的亲子,只不过是她抱来的,宫女与侍卫通奸生下来的孩子。”
“殿下知道的还真是不少。不错,从郑皇后那边看来,确是如此。”萱草瞥了一眼衍宣和握紧茶碗的手,柔声道:“殿下不必如此担忧,主子当年如此做,实是为殿下着想的。”“惠妃,为我考虑?”衍宣和疑惑的看着萱草道:“阿可才是惠妃娘娘的儿子吧?”
“仅仅是为此,娘娘还不至于会如此大动干戈。”萱草叹了口气道:“我选择在这里与殿下相见,一是为着这里僻静,二也是在湖中心,再无第二个人能听到我们的说话了。”萱草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衍宣和道:“殿下,您才是娘娘的亲生儿子!”
衍宣和手一松,茶碗便掉到了船舱里,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什么?我……我……”他虽然有猜测过自己或许是惠妃埋在郑皇后身边的一枚棋子,但他最荒唐的想象里,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是惠妃的儿子!那阿可呢?他昨晚也看见了衍氏的宗谱,上面明明还是有阿可的名字的,端看昭帝昨晚那般郑重其事的交代他,便知此事极为机密,只怕是连惠妃也不知道的,那阿可又是从哪里来的?
萱草笑了笑,道:“殿下或许是不知道,娘娘当年最大的希望,便是将来自己的孩子能够安然无恙的长大,最好是不用继承帝位,能够安安稳稳的做个贤王也是不错。但陛下的想法却与娘娘不一样,这帝位,他是想传给他最钟爱的孩子的。或许正是因为娘娘的这个想法,她才在那么些年里,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给了陛下太大的压力。”
“之后连郑皇后也坐不住了,她也是多年没有怀上孩子,自己也觉着不能生,悄悄准备了人,做着借腹生子的打算。这事虽然做得隐秘,但到底给主子知道了。”萱草嫣然一笑道:“主子虽然不愿意设计陛下,但对皇后可看不上眼,到底还是派了奴婢顶替了那人,之后便有了阿可。”
“什么!”衍宣和满心不信,可看着萱草的眉眼,到底从中看出了两分与阿可相像,难怪宫中只说衍宣可与昭帝长相十分相似,却从没有人说阿可长得像惠妃,他之前只以为是旁人忌惮受宠的慧妃,原来症结却是在此。阿可根本不是惠妃之子,自己才是!只是自己毕竟是郑皇后之子,旁人也不会说自己长得像郑皇后的仇敌吧?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一章还是没能写完……o(* ̄▽ ̄*)o
☆、第八十一章
“父皇,他不知道吗?”想了好一会儿,衍宣和才理清楚中间的关系。他实在是没想明白,他父皇是那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全然不知呢?
“陛下吗?”虽然已经与那人有过肌肤之亲,甚至于还给他怀胎十月生下了个孩子,萱草对昭帝却仿佛没什么感情的样子,淡淡道:“陛下倒是知道有人设计了他,但他只以为那人是皇后罢了,之后皇后说有了你,他也未曾怀疑过,整颗心都扑在了惠妃娘娘的身上。”
说到这里,萱草苦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也是造化弄人,惠妃娘娘盼望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连累得陛下也遭人诟病,却没想到她最后绝望了,放弃时,居然怀上了你。”萱草望着衍宣和的双眼,那里是衍宣和最像惠妃的地方,也是衍立旬唯一像衍宣和的地方,昭帝对衍立旬莫名的喜爱,也未尝不是被这一双眼打动了。
萱草也没有再多观察衍宣和的表情,整个人都沉浸到了那段过往的回忆之中,只听她轻声道:“那时我刚刚查出来有孕,不过半个月之后,娘娘在请平安脉之时,也被查出来有孕,皇后随即也迫不及待的宣称自己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但陛下完全没有关注过皇后的孕期,全身心都扑到了娘娘身上。”
“我们后来才知晓,娘娘的身子其实是不适宜受孕的,几次都差点流产不说,娘娘还昏厥过去几回,当年陛下都差点瞒着娘娘给她服下堕胎药了,还是娘娘拼死求他,他才肯让娘娘继续养胎。”萱草的脸上露出几分由衷的笑意来:“那个时候娘娘身边的人都从未想过,等阿可出生之后,陛下会那般宠他。”
“也许就是那时候,娘娘开始想了这个法子吧。”萱草的脸上满是无奈:“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陆大人当年也是极不喜欢娘娘的。娘娘刚查出来怀孕时,陆府就派人将如今的慧妃送进了宫里。姐姐在怀孕,却将尚未嫁人的美貌妹妹送进了宫里,说是与姐姐作伴,实际上的意思是什么,大家都是明白的。陛下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正眼瞧过陆昀雅一眼罢了。”
“陆大人不知道娘娘与陆昀雅之间的关系,娘娘自己包括我们却都是清楚的,若是将来娘娘有个什么万一,陆大人在继夫人的唆使下,必然会提出让陆昀雅嫁给陛下,并且来抚养小殿下的主意,到时候小殿下又如何能活得下来!之后之事,果然便是如此!”萱草顿了顿:“为着以防万一,娘娘在我将要显怀之时,对外说我生了重病,将我安排到了冷宫去将养,实际上却控制了郑皇后的人马,控制起了郑皇后原本打算借子的那个宫女。”
“娘娘的打算是,万一她不幸难产,小殿下交到陆昀雅手中抚养,还不如换过去交给皇后,毕竟皇后要是没出别的意外,这一辈子也就能‘生’出这么一个孩子来了,必然会好好养着,至少殿下衣食无忧,也能平安长大,这样也尽够了。至于奴婢之子,我也能体谅娘娘的顾虑,我是自愿让阿可顶替殿下的位置的。”
“那日夜里,我突然得知了娘娘早产的消息,那个时候娘娘有孕也不过才八个半月而已,我的孕期将近倒是满了,只是还未胎动,只好服下催产药,强行生产了。”
“我服下催产药,生产本就比顺产更为艰难,谁料我熬了半晚,娘娘居然还在难产。”回忆起当时的紧张情况,萱草的脸上也紧绷了起来:“为着抢那嫡长子的位置,皇后几次派人来催那宫女生子,见那宫女实在没有动静,还派人强行给灌下催产药。那宫女本就担心受怕了将近七八个月,又服下了那虎狼之药,生产更是艰难。”
“就在皇后实在耐不住,就差要派人直接破开那宫女的肚腹,将婴孩取出时,娘娘终于生下了殿下,秘密派人将殿下送往了冷宫,在我的安排下,换走了那宫女拼死生下来的死婴。”
“之后的事情,我因产后大失元气,也是听旁人说的。娘娘那时已经将近油尽灯枯,自知无幸的她,为着殿下将来在皇后跟前的日子好过一些,存心让殿下占着那嫡长子的名分,硬生生的又坚持了半个多时辰,等皇后那边传来消息,她已经生下了嫡长子,娘娘才叫人把阿可抱出来,交托给陛下之后,才合上眼睛。”
“殿下,娘娘当初所为,全是为了您,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她才是。”萱草说完流下两行泪来:“如今这宫中只有殿下与奴婢才知道当年的事实了。奴婢也不敢求别的,只求殿下看在阿可对殿下的一片痴心上,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给阿可听。这也是为着娘娘的名声和殿下的安危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