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衙内,康熙往主座上一坐,开始发号施令:“先去问问,这人针对的是谁,再去查查那人的底细,看看长刀从何而来。”之前在外面,他也不好太过张扬,现在到了衙内,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那人那句清朝狗官,已经将他是前明余孽一事道明,只要对他稍加细查,定能摸出这些反清余孽的一两条尾巴。是以康熙让他去查长刀的由来。
长刀可不是什么寻常人能获得的东西,每户人家有多少铁锹,多少镰刀都是登记在案的,若是超出了限额被查到,可是要坐牢的,同样的,若是家中少了一两把农具,也是要去备案的,为何少了,少了几把,何时少的,都要一一记录在案。而普通家庭,更是禁止明器。
故而,这长刀的来源便成了追查的对象之一。若是幸运,也许能捞得更深。
县令一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时着人去办:“立刻去查出长刀的来源!”
“嗻!”
每把刀剑都有其出处,每把刀剑也都有属于自己的标记,而这个标记,也只有锻造它们的人才知道,知道了锻造之人,也就等于知道谁买走了长刀,顺着这条线索,必然能追查到些别的。而这边一共就那么几家铁匠铺,带着刀前去问问也就一清二楚了。
果真,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来:“大人,找到了。”
一名衙役带着那把长刀回来回禀,同时带回的还有一个哭丧着脸的年迈老人,以及一名年幼的孩童。
老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人,这长刀是小人店中之物,可……小人不知情啊大人!大人!冤枉啊!”
他一边哭,一边将那年幼的孩童护在身后,唯恐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而那孩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显然对这一切还不明白,只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着从老人的腿边探出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胤礽身上。
“……漂漂……锅、锅。”他咬着手指歪着头看看胤礽,又看看有些奇怪的爷爷,伸出手,拉了拉他爷爷的衣服,“呼呼,不、痛。”
县令的脸色变了,对着那名衙役低声训斥道:“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都带过来了?!”这让他怎么审讯啊!
那衙役很委屈:“……这孩子一直不肯松手啊,而且他们家家里也没人,就放这么一个孩子……”更危险吧……他的表情这么说着,更委屈了。
“……”县令也无语了。
胤礽看了眼康熙,康熙回视他。父子二人无声的交流了片刻,最终康熙对着胤礽点了点头,胤礽回以一笑,随即,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那孩子旁边,笑着道:“小弟弟,哥哥带你去外面玩玩,好不好?”
稚龄的孩子似乎很心动,他看看胤礽,又看看自己的爷爷,似乎在等他爷爷的允许。
老人一抖,颤巍巍地看着胤礽,不顾衙役就要抱住自己的孙子,胤礽却笑笑:“老人家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又看看康熙,康熙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他嘴角又弯了弯,回头对老人道,“我父亲也在此,你只要将你知道的告诉这位县令大人,我跟我父亲可以保证,没人会伤害你们,待会儿就送你们回去。”
这一番保证似乎让老人动了容,他收起眼泪,拿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脸,松开了抱着孩子的手,看着那孩子道:“小信,跟哥哥出去玩玩,爷爷一会儿就出来。”
孩子脸上咧出了大大的笑容,伸出小小的手:“锅锅……”
胤礽弯了弯唇,牵起小孩的手,配合着孩子的脚步,慢慢走向门外,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却还能听到胤礽逗弄孩子说话的声音:“你叫小信?”
“嗯!锅锅……?”
“哥哥叫保成。”
“保……锅锅。”
“小信喜欢玩什么,保哥哥带你去玩。”
“鸟……大鸟……”
康熙听着胤礽的声音渐行渐远,嘴角的笑容也渐渐隐没。他抬起头,再度看着老人时,周身的气势已经变了,不复柔和。
老人瑟瑟发抖,双膝不由发软,跪了下来:“小人愿招。”
而另一边,大牢内。
鞭子抽中肉体而发出的沉闷鞭挞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
“招不招!”
“招不招!”
伴随着质问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鞭落。
中年男人却只是强忍着疼痛,冷汗遍及全身,双唇发白,却还是死死咬着一句:“老子……没什么好招的!”
“你想杀谁?”掌刑的人显然很精于此道,又是一鞭落下,瞄准的却是之前鞭落的地方,在原先相近的位子,再度烙下一道长长的、带血的印子。
听到这句话,男人却笑了,最后牙齿一露,白惨惨地:“老子要杀的,是清朝的狗官,当然,如果能顺便把狗官们的头头也一起杀了,那真是再好不过!啊哈哈!……啊!”
又是一鞭落在了相同的位置,这一次,他终于没忍住惨叫出声。
他睁大眼,眼里的光芒因为长久的疼痛渐渐消失,但是他嘴角的笑容却没有消失。那笑容还未完全展露出来,便因疼痛而产生了扭曲,在这一张普通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大牢外,一道青色的身影在拐角一隐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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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保哥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宝哥哥,想到了红楼。想起有人说,红楼这个故事就是为胤礽写的,宝玉隐射的就是胤礽。我历史还很薄弱,红楼也还没看完,等某一日把历史研究了几遍,再去好好翻一翻红楼,到时再来探讨这个问题……-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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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小段子太欢脱,最近正文又太严肃,为避免造成太大反差,所以将小段子放到了外链里:
如果手机党看不到也没着急,我过几天会把小段子整理一下,然后放到邮箱里,大家直接进去就可以看到了=v=~
35第三十五回
县令表情很严肃地端坐在椅子上,慎重无比的在纸上写着什么,双眉紧蹙,时而停笔沉思,时而删删减减,时而又奋笔疾书。
站在一旁的主簿看着他,在心里感慨:这大概是老爷为官数年来,最严肃最认真最……提心吊胆的一次吧,把他这个应该做文书工作的人都给赶到了一边……嫌弃他记录的不及他想的快。
正思索着,门外有人来报,司狱求见。
县令一听,立刻抬起头,没好气地道:“快让他进来,就等着他了!”之前已经着人按照铁匠店老头给出的线索去查了,只是还未得到结果,如今他在这里枯坐着,可不就是为了等他吗?
“嗻。”门外的人应了一声。随后,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名精瘦的中个儿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穿得有些痞气,他一进来,就执手道:“回禀大人,那人什么也没招。”
“啥?!”县令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抑郁非常。他等了这么久,就等着司狱从那人嘴里翘出些什么,他好整理所有线索,结果他倒好,白让他等了这么久。
“他只说自己要杀光清朝的狗官,最好能连今上都……”司狱住口不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可就是大不敬了。
县令和主簿的脸色丕变,县令开始在原地踱步,主簿陷入了沉思。
“你先下去吧……”县令心中纷乱,已经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了。反清复明的余孽……怎么就偏在这时候出现?!
“嗻。”司狱应了一声,刚直起身,却听主簿一声“慢!”,于是又偏头看他。
就连县令都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且慢,鄙人思前想后,觉得可以用那法子一试。”主簿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县令和司狱纳闷地看着他。
主簿看了他们一眼,招手:“附耳过来。”
一番窃窃私语后,两人的表情也变了,都有些扭曲。
“这……可行吗?”要是被发现,不是有损他们县衙的威名吗?司狱显得很犹豫。
县令思量一番后,斩钉截铁:“你立刻去照办。”
“……嗻。”司狱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只得应下。
结果,司狱离开没多久工夫,便兴匆匆地回来了:“大人、主簿英明,那人招了!”
县令坐不住了:“快说,快说!”
“那人想杀的是那个近日刚到县衙住的那位大人,说有人告诉他,那人就是害了他一门的仇人,他要找他报仇!”
“有人告诉他?!”
“是。”
“问出是什么人了没?”
“问不出来,小人大胆猜测,其实他对那人的底细也不是很清楚。”
“……”主簿再度陷入了沉思。
县令一惊,跳了起来,急道:“皇……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