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清先是恭恭敬敬地向两人打了个千:“保清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金安。给太子请安,太子吉祥。”
在听到康熙允他起身的指令后,保清就一脸幽怨地盯着胤礽,接着开始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只是……语调有些阴阳怪气:“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保清已经好了。”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格外重,盯着胤礽的眼神也越发幽怨。
直把胤礽看得心里发虚,他不由自主地拉了拉康熙的衣服,可怜兮兮的求救。
康熙眼见胤礽这么可怜,心里有些好笑,但一想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于是只好为他解围:“太子方才还在说,不知你身体好了没,又怕你一个人寂寞,特意给你带了些东西。”
保清本就还是个孩子,听到这句话,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加上他一贯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快将胤礽将他丢在宫里,一个人跟着汗阿玛出宫玩的事情抛在一边,虽然嘴里嘀咕着“我才不稀罕呢……”,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跟在他们身边的侍卫手里飘去。
康熙自然没有点破保清的别扭心思,微笑着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一手一个带着两个孩子进了乾清宫:“进屋再慢慢看。”
左手牵着的胤礽嘴巴微微嘟起,右边牵着的保清眉开眼笑,两个表情相差甚远的孩子跟着康熙,一起走向东暖阁。
侍卫在两双眼睛的盯视下,小心翼翼地将捧着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桌上。
从最初看上的两只玉雕,到后来又买了几只可爱的小陶瓷,再到随手买的零嘴,又到镇纸,以及拨浪鼓、木刀、木剑、小弓一类的等小玩意儿,大大小小铺满了一张不大的桌子。
保清先是看看木刀木弓,再看看零嘴,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那只玉雕的小老虎身上,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异的神色。
许是他视线停留的时间过久,胤礽以为他看上了那只玉雕,于是蹬蹬上前,一把将两只玉雕揽在怀里,睁大眼睛看着保清,宣告所有权:“这个不能给你。”
保清本来也没想要这些小玩意儿,只是瞧着瞧着,觉得有些眼熟而已,故而多看了几眼,不过此刻瞧他这副样子,他忍不住也起了相争之心:“可是我就喜欢那两只。”
胤礽瞪眼:“看上也不给你。”他将那两只玉雕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了一分。一个是“皇父”!皇父是他的,怎么可以让给保清!一个是“他”,他才不要呆在保清身边!
保清也瞪眼:“那你要给我什么?”
胤礽小心翼翼往后退了几步,将两只玉雕一股脑儿放到康熙怀里,郑重其事地对着康熙道:“皇父,这个不能给哥哥!”然后不等康熙回应,又噔噔噔跑了回去,将几小包用油纸包起来的零嘴往保清怀里一放:“这个给你!”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也往保清怀里一放,“这个也给你!”
保清本来看到零嘴时,表情一囧。他这是打发小孩子吗?!接着又是一呆,低头看着那匕首。匕首看起来很精致,还镶着红色的宝石,他将零嘴往旁边一放,拔出匕首细细看了看,刃很锋利,打磨的也很亮,看起来不像是随手买的,他愣了愣,迟疑片刻道:“谢谢……”
胤礽被他这句道谢的话羞的小脸一红,扭头不看他。
康熙看着俩人的互动,忍不住笑了:“保清啊,这可是保成特意给你挑的。喜欢不?”
保清低头看看,又看看脸红着的胤礽,嘴巴弯了弯,很直白的说:“喜欢!”
胤礽的脸更红了,就差跑过去将脸埋进康熙的怀里。
康熙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深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孩子,他就想起他和他的兄长。他希望将来等胤礽登基了以后,保清也能像他的兄长辅佐他一般辅佐胤礽,若果真能如此,倒也不枉费他这么有心指引了。
正感慨着,梁九功却悄声走了过来,小声道:“皇上,十二阿哥病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康熙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沉。原本的轻松之感瞬间烟消云散。
26第二十六回
一旁本来还在打闹的兄弟两人察觉到气氛不对,都乖觉的停了下来,侧头看向康熙。
康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站起身来。胤礽和保清也放下了手中的物品,来到康熙跟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康熙,担忧地唤道:“皇父?”
康熙深吸一口气:“朕去看看小十二,你们……乖乖呆在这里,别乱跑。”他心里有些沉重,胤禶的身子自从出生后就比较弱,像只小猫一样,让人提心吊胆的,本以为满了周岁会好一些,没想到……
他不再多想,决定先去看看情况,也许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这么糟糕?他在心里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安慰话,伸手将衣上的褶皱抚平,借此转移注意力,然后大步走向门口。
走了几步,他察觉身后脚步声不对,转头看过去,却见俩小的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脸的担心。
见他低头看过来,胤礽迈前一步,挡在保清跟前,一脸执着道:“皇父,是不是十二病了?儿臣也想去看看……”
“保清也去。”保清往旁边迈了一步,从胤礽身后站出来,同样也是一脸的坚定。
康熙瞧了他们片刻,见他们是真的忧心,欣慰一笑,伸出手,一左一右牵住俩人:“朕很欣慰,你们俩人能知晓关爱兄弟,很好。”他一边走,一边道,“待会儿到了那里,可不许吵闹。”
“是。”两兄弟对视一眼,又同时瞥开,牵上康熙的手,紧紧跟了上去。
许是胤禶病着的缘故,这个宫里的人走路都静悄悄的,唯有在见到康熙带着太子和皇五子进来的时候才做出了大幅度的动作,被康熙挥手喝止。
他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一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医正满脸严肃地坐在床边,细细地诊着脉,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轻松。离屏风很近的地方还站在几名太医,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床沿坐着一脸焦急的僖嫔赫舍里氏。胤禶的亲生母亲是贵人纳喇氏,由于身份不够高,并没有亲自抚养孩子的资格,是以胤禶一出生,就被交给了了现在已经升为僖嫔的赫舍里氏抚养。当然这个赫舍里氏并非是咯布拉的女儿,而是大臣赉山的。
僖嫔赫舍里氏侧坐着,摸摸满脸通红的胤禶,又时不时转头看看太医,一时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眼见太医的手放了下去,不由焦急地问道:“太医,怎么样?”
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虽说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从他被抱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她的孩子了。只是这孩子毕竟体弱,她已经让人再三照看了,自己也时时关心着他,关爱着他,却还是……她看着胤禶烧红的脸,以及干涩苍白的嘴唇,眼底蕴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若是这孩子有个万一……她可怎么活呀……她这么想着,眼底的水汽渐渐有了溢出的迹象。
“怎么说?”正在她用罗帕拭着眼角的时候,低沉威严的男音从身后传来,她一惊,一喜,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屋内的宫侍和太医已经跪了一地。满室的请安声中,僖嫔赶紧起身,福身行礼道:“妾身给皇上请安。”
她低着头,不知是不是由于突然看到了长久以来始终放在心中的君主、精神的支柱,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这么突兀地从眼里掉了下来,让她措手不及。
——君前失仪!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生怕皇上怪罪,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将头又往地面的方向低了低。
短暂的沉默了会儿,一双手出现在她视野里,将她温柔地扶起来,耳边是久违的、令她怀念的,又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起来吧,小十二还需要你照顾呢。”
她抬起泪意未干的眸子,殷殷看过去,却见对方已经转过了身,看向了太医,询问起了情况,她心里一阵低落,绞紧了手中的罗帕,低下头的一瞬间,却对上了一双黑黑的眸子。
那眸子里带着几分敌意,又依稀带着几分戒备。
她一愣,正准备细细去看时,那人已经移开了视线。
……是……太子。
她认出了对方,心里却更加惊讶。
太子为何会对她有敌意?还是她看错了?她捏着罗帕,心里想了几遍也没想明白。随后,这分疑惑在听到太医的禀报时,被她丢到了一边,没了深思的执念。
“……若是到明日卯时依旧高烧不退,恐怕……”太医的脸上带起了几分为难,说着已经自觉地跪到了地上,等着皇上的发落。
康熙听了,却是长长的沉默,而僖嫔,刚刚止住的眼泪再度滴落下来,细细的啜泣着。
胤礽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皇父,不自觉地紧了紧握着康熙的那只手,无声的安慰他。虽然他并不是太明白刚刚太医话中的意思,可是他毕竟常年生长于宫中,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弱,从康熙无形的压迫感,以及僖嫔的脸上,胤礽也大约能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