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老管家惊讶的看到楚陌寒也出现在庭院之中。而另一边,躺在藤椅上的少爷却熟睡一般,丝毫不理会外界的动静。老管家有些无措的张张嘴,问道:“将军,您需要……”
“不用了,”楚陌寒惨然一笑,向门口走去,“我正要走。”
老管家看着楚陌寒大步的离开医馆,有些发愣的走到少爷身边,正要发问,只见兰漱风眼也不睁的抬抬手,淡淡的道:“没关系,将军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第三十五回 孤灯血泪
清凉的夜风吹散淡淡的暑气,老管家提着水壶,在植满兰草的后院中辛勤的浇灌。自前几日楚将军拜访后,少爷就命自己悄悄的打点行装,不知又要作何打算。老管家直起腰,怅然的看向少爷的书房。孤灯一盏,幽幽的透出背窗静坐的人影。他轻叹一声,自从老爷将他托付给自己,主仆二人就飘零四海,很少在某一处长住。此次跟随了楚大将军,本以为可以有个依靠,却不知少爷又在做什么打算。最初跟随这个小少爷时,还以为他会是任性骄纵、不懂世故之人,谁知一路上,他不仅为人和善,举止有度,更是从不把自己当作下人。只是,自己悉心照顾他三四年,并不完全理解他的想法。有时会见他一个人缩在桌子下面,待问时,他却只是轻轻一笑,仿佛任何悲苦之事都不曾发生。
青翠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的摇曳,老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什么时候少爷能像这兰草一般自在的生活,此生的心愿也就完成了。
老管家又打来一桶清水,向另一边的兰草走去。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胸口传来。他惊讶的眼神向下一落,只见一把浸满鲜血的剑刃从胸前刺穿,寒光一闪,又从心口抽离。盛满清水的木桶跌向地面,老管家只觉摇摇晃晃的兰草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在微笑着召唤自己。不……还不能……模糊的视线最后投向亮着油灯的书房,一个恍惚的黑影正向那边接近。刘卿虽然不懂得武功,却本能的感到这个杀手,与一路上遇到的强盗土匪完全不同。无声的接近,一瞬之间命中要害,飞快的剑上没有任何迟疑。在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的一刹那,最后一丝生命的搏动无可挽回的随风而逝。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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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兰漱风正在灯下轻摇折扇,凝视着棋盘,一阵凛冽的空气使他不禁打个激灵。庭院中,木桶跌落的声音恍然传来,他心下一惊,抬眼正见到薄薄的窗纸被黑影冲破,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如苍鹰一般无声的俯冲而至,滴着鲜血的长剑折射出月色苍凉。
难道,是我算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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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公子那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辰冰清不知所措的看着踱来踱去的楚陌寒。
“碰”的一声,楚陌寒一拳捶在墙上,嘶哑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知道……让我静一静……”
辰冰清喉中一哽,也不知要从何安慰,只好向一旁的手下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事实上,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幽兰轩会出如此的事情。今日上午,他正要去寻找与自己赌气的凌子墨,却突见子墨的手下急来报告,道幽兰轩人去屋空,后院中残留打斗痕迹。当他和焦急的楚陌寒赶到这里之时,凌子墨已和手下将屋内屋外翻索一遍,却只在后院几株压倒的兰草叶子背面,发现了点点血迹。他们沿着通向城外的暗道仔细搜索,仍然一无所获。
“兰漱风!出来!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在空荡荡的暗道中喊着,回声一圈圈的衰弱下去,泯灭在风中。
怎么会呢?那个足智多谋、从容不迫的兰大夫,若非遇到不测,怎会不告而别呢?他怅然望向幽深的暗道深处,也许,兰大夫和老管家发现危险,已经从这里逃跑了吧。好歹这里并没有打打杀杀的痕迹,至少证明威胁他的人没有追到这里……吧……
然而安静下来,身边的楚陌寒更是令他担心。回到书房之后,楚陌寒突然盯着桌子上的棋盘,一言不发。他看去,棋盘上的棋子似乎毫无章法的摆布着,然而在棋盘一侧的烛台上,一滴干涸的血滴零落在红烛的蜡泪旁,仿若红色的泪滴。若是刚刚滴下的新鲜血液,也许会与蜡泪混淆在一起,不易辨别;然而凝固之后的血液无法再于蜡泪中伪装下去,而是触目惊心的述说着不详的故事。他偷眼看着楚陌寒,期待他并没有发现,只见楚陌寒脸色煞白,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眸中泛起的波澜寒至冰点。他兀的将目光从书桌抽离,一言不发的屋中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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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冰清心中也难以平静,看到楚陌寒砸在墙上的手渗出鲜血,他更是如鲠在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辰冰清已经示意士兵们在外面守候,正惊异于是谁又来打扰,只见一脸沉重的凌子墨手持密信,飞奔至门口。辰冰清连忙示意他暂且不要开口,凌子墨眼神微颤,似乎难以定夺。
“你说吧,子墨。”楚陌寒依然垂着头,背对着二人。
“是!飞鸽密报,”凌子墨拿起密信,努力的保持声音镇静:“梧州姬留雁已寻得二皇子,诏令天下共讨逆党。樟州、梅州皆已响应,打着二皇子旗号的军队正向榆州、株州赶来。”
“这个时候?!”辰冰清不禁叫道。
二人担心的看着楚陌寒的背影,却只听他冷笑几声,抬起的眼眸中透出嗜杀的狂野与冷酷的理性,毫无感情的声音低沉的响在屋内:
“来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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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仁三年,梧州、梅州、樟州归顺旻都二皇子,挥兵南下。然而在大军推进至株州、榆州边境时,遇到了始料未及的伏击;在历经两个多月的征战后,军队终于攻至萱城。楚家军一反顽抗之态,保存实力,且战且走。经历了几次小冲突后,统军元帅姬留雁轻易夺下萱城。他率兵搜城,却并未发现楚陌寒的身影。不久,攻打茗城士兵发来贺报,称柯忘忧弃城而走,退至株、榉边界。姬留雁挥兵追击楚、柯余军,正当此时,榉州屠素葛宣布接纳楚、柯旧部,槟州屠容彬、柑州吴仕邈也一起举起反旗,归于屠素葛帐下共御敌军。至此,南北对立之势初步形成。
☆、第三十六回 世多奇士
“败将楚陌寒,承蒙将军收留,必将披肝沥血,以报恩情!”从槟州赶至榉州的楚陌寒,进账拜见榉州牧屠素葛。
屠素葛连忙起身扶起一身戎装的楚陌寒,笑道:“楚将军一向都是自己人,何必多礼?屠某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英姿非凡。将军来此是看得起屠某,屠某应当拜将军才是。”
两人寒暄几句,早一步到达榉州的柯忘忧也赶至帐中,故人相见,自是畅谈。屠素葛允诺将西南樨州交予二人,南部四州相互支持,共同抵御姬留雁的攻势。
待楚陌寒与柯忘忧退下,一旁的谋士吴仕邈上前进谏:“将军,某在席间观察,楚陌寒谈吐大度,举止从容,非乃久寄人篱下之士。将军留此人在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恐非明策。”
屠素葛捻须微微一笑,道:“楚陌寒乃天下名士,俗话说若得奇士,用之或除之。今为我所用,乃是安天下人之心耳。况且数月之前,吾本已答应柯忘忧,说若形势至此,必当收留二人;今前言应验,若出尔反尔,恐天下人笑矣。”
吴仕邈叹道:“数月之前姬留雁方面尚无端倪,以柯忘忧之才,恐难以料到这一步吧。若当时某在榉州,定会劝主公回绝此事。”
屠素葛摇头道:“吾让楚陌寒居于樨州,正是削弱之意。明里樨州曾是其父征战之所,让其再去治理,也无可诟病。此事就先如此,谅楚陌寒败军之身,兵薄将寡,不敢兴风造势。”
吴仕邈见事已至此,也无从劝谏,只得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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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楚陌寒与柯忘忧出了大帐,向辕门走去。柯忘忧不禁叹道:“没想到天下之势,瞬息万变,楚老弟真是料事如神。”
楚陌寒惨然一笑,并不说什么。数月里,他一边带兵迎敌,一面四处搜寻兰漱风的下落,然而终是杳无音讯。每当看着兰漱风留下的步步阵图,就不禁想起二人共处时的点点滴滴。从千里追寻,到荠城之乱;从指点天下,到蘩城一事……他的一颦一笑,他的讽刺挖苦,无不印刻心中。此刻他若在身边,一定会甩过一个白眼,对自己不屑一顾吧。
辕门边,辰冰清和凌子墨正焦急的等待着。那只死狐狸似乎想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却被凌子墨的枪尖毫不留情的逼退至一旁。呵。
“把你的爪子拿开!”远远的听到子墨的声音。
“人家只是觉得这颗珠子很适合你嘛……”那只死狐狸举着什么?呃,想起来了,是张员外家的那颗夜明珠。虽然赤影一事之后,凌子墨令其把宝珠还给张员外,但事实证明,这颗珠子依然在他手中。
“……反正我从赤影的洞里找了颗差不多的珠子放回去了,他又不亏什么。子墨相信我啦,你扮成女装一定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