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一步,”楚陌寒冷笑,收起绢带,向凌子墨道,“先在屋里找一找,看有没有落下的线索;再……”
突然,楚陌寒只觉一阵眩晕,眼前的兰草摇摆着,牵扯着他的意识。“将军!将……”只听到凌子墨急促的喊声,随后,都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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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刘卿驱着马车飞快的行驶着。
“应该到时候了吧。”兰漱风在车上摇着扇子,似乎很开心的说道。
老管家默默的驾车,不予评论。不多久,一条岔路出现在前方。
“少爷,前方就是榆州和株洲、梧州的分界。”
“啊,我可不想和梧州的旧皇都再扯上关系。株洲牧柯忘忧,据说是个仗义而和善的人,却没有什么军权,且到他的治下看看吧。而梧州的姬留雁……近来有传言说他找到了失散的二皇子舒云,正打算扶植他在旧皇都登基。虽然消息的确切性有待考据,但不管怎样,恐怕又要乱上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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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不提兰漱风一行向株洲行去,且来回溯一下天下的形势。玄崇八年,灵帝毫无预兆的暴疾而崩,并未立下储君。灵帝共有过八名子嗣,除了夭折的大皇子和七皇子、病殁的四皇子,其余五位立谁为君尚无定论。再加之灵帝在位时骄纵暴虐,积怨载途,一时风吹雨乱,社稷动摇。议事大臣急欲拥五皇子辉云登基,而镇守梧州的重臣姬留雁突然兵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皇城旻都,逼五皇子辉云自缢,拥立三皇子明云,年号初仁。时天下割据已久,登时各方势力举旗而反,四下征战不休。初仁二年,明云却死于刺客之手。尚存的三位皇子早在旻都兵变时就不知所踪,姬留雁无辄,遂遍逐全国,寻求其他皇子的下落。
“六皇子和八皇子至今杳无音讯,一些聪明人一定又要有所行动了,株州与南北各有接壤,恐怕也不会安静太久。啊啊……懒得管这么多了。”兰漱风倦倦的伸了个懒腰,缩在车子里。
穿过大片的白杨林后,株州的山镇茗城出现在一片青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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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兰漱风抛下医馆事务溜之大吉后,凌子墨这几天过的很是不安。自上次从幽兰轩回来,楚陌寒再也没有提过寻找兰漱风的事情。然而以自己对主子的了解,这才是最可怕的……
凌子墨深知,将军不可能让瞄准的猎物就这样跑掉。而且既然这个人值得他去三顾茅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如此人才若是落在其他势力中,今后也是个问题。
“子墨,别发呆了,准备一下到株洲去。”楚陌寒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
“厄?”凌子墨怯怯的问道,“兰、兰大夫有消息了?”
“哈?”楚陌寒奇怪的看着他,“柯忘忧请我去喝酒,跟兰公子有什么关系?”
“……”好吧,大概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株州牧柯忘忧与将军乃是忘年之交,近年来时局稍微安定,柯忘忧时常会请将军前去饮酒畅谈。两州的势力都比较弱小,也正因为二人的关系,才得以在乱局中立足吧。
“难道是,”楚陌寒贴近胡思乱想中的凌子墨,笑道,“你看上人家了?”
“才不是!”凌子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兰大夫是个好人,因为我的缘故把他牵扯到这种事情里……”
“呵呵,你不用自责了,你只是去找医生而已。怪只怪他不在其位,却有超出太多的能力,”楚陌寒亲切的笑道,“不管他愿不愿意,我看那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这淌浑水了。即使不遇到我也是一样。”
不,恐怕不一样吧……凌子墨低着头,把话咽回肚子里。收拾行李准备向茗城出发。
☆、第三回 碧城春色
位于山区的茗城正是一片春色。煦暖的清风轻抚着翠绿的柳丝,自在的娇莺浅吟轻唱,游弋在喧闹的街巷上方。来到茗城之后,兰漱风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行,沉醉于在山城的郊游闲逛,新住下的医馆迟迟没有开张的意思。
“刘卿,山上的野草好多啊,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白齿荠!”
“刘卿,这家店的糖葫芦可是很著名的,你要不要也来尝尝?”
“刘卿……”
“刘卿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呢?”
老管家有些无奈跟在后面,“少爷,小的年轻时在株州住过15年啊……”
“唔,”兰漱风终于安静下来,“15年,谁让我曾经15年都没有出过远门啊。这几年又漂泊不定,连游玩的功夫都没有……”他停下脚步,指着一旁飘扬的酒旗,“你看,这是酒楼吧,我连酒楼都没有去过。我们进去坐坐如何?”
“少爷,”刘卿皱着眉头,小声的提示道,“恕小的直言,您好像不会喝酒……”
一阵小风吹过,酒旗招摇;兰漱风石化一般定格几秒,毅然决然的向远离酒楼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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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的是,与此同时,株州牧柯忘忧正和友人高坐在酒楼的二层,欣赏山城的春景。
“株州位于九州之正中,除了东北角的梅州和西南角的樨州,与其他六州都有接壤……”柯忘忧看着一览无余的繁华街市,心中却并不轻松,“南方四州柑、榉、槟、樨,长期臣服于榉州大将屠素葛。然而屠素葛年事已高,两个儿子谁会继位呢?”
“大儿子屠容彬在槟州带兵,小儿子屠容君一直在榉州跟着屠素葛。如果废长立幼,槟州的军士恐怕不会同意呢。”对面的黑衣人把玩着酒杯,淡淡的说道。
柯忘忧点点头,叹道:“我与屠素葛有很深的交情,哪天还是去拜访一下,探探他的想法。”
“乱局已成,据传姬留雁找到了二皇子重云,正打算兴兵讨逆,这样下去,榆州和株州也不太平了。只是……”酒杯中的琼浆被风带起圈圈涟漪,黑衣人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深色的眸子忽而凝起,荡起一层笑意。
“什么?”察觉到友人的异样,柯忘忧也向栏外看去。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只是不知梅州牧陆无言的态度,我和他见过几次,他总是全然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黑衣人收回视线,向身边的侍卫笑了笑,又将话题带回军政上。
“唉,榆州和株州本来就是小地方,又没有太多兵力。如果打起仗来很不利,”柯忘忧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这几日株州也开始有劫财害命的团伙出现,所谓为上争权夺利,为下乱象丛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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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那年轻的侍卫正是凌子墨。他有些无奈的领了将军的命令,一路悄悄的跟在兰漱风身后。可是直到晚上,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日暮西山,华灯初上,茗城的夜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拉开序幕。兰漱风依然没有打道回府的样子。
“刘卿,据说今天是茗城传统的灯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茶楼酒肆下还会有戏班子来表演,我们就找家客栈住下,夜里出来看灯吧。”他眉眼一弯,开心的笑道。
“……”老管家一言不发,随着主子迈进客栈的大门。
“……”数十米外,凌子墨暗自疑惑。本想跟着兰大夫找到他所在的医馆,谁知他一整天只在城中转圈子,最后竟在一家客栈落脚。四处打听,也并没有听说新的医馆开张。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么?凌子墨不禁捏了一把汗,自己可是以身法无形著称的凌家传人,为何会被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识破?难道正如楚将军所说,这人真的另有来头?
于是当夜,凌子墨被迫跟着兰漱风,在客栈楼下听了一整晚花腔婉转的戏曲。
将军啊……属下的一身武功可不是为了帮你做这种事情的……凌子墨不无悲戚的想道。春日的夜风还是有几分凛冽,凌子墨缩了缩脖子,向不远处人群中的兰漱风看去。只见他随着曲调摇头晃脑的打着拍子,一副沉醉的样子。
兰大夫也是,溜之大吉也就罢了,竟然还会在医馆留下那么个陷阱,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嘛……该说他什么好呢?也许他就是想让将军继续跟过来么?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凌子墨细细的盯着一脸和善的兰漱风,应该,不可能吧……他使劲摇摇头,跟着将军这么多年,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也不正常了……
“好!”突然一阵叫好声,掌声雷动。凌子墨不禁打了个寒战,机械的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第四回 月夜流光
“刘卿,什么时候了?”第二天,兰漱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脸迷茫的问道。
“回主子,已经过了申时,要下楼吃晚饭么?”
“啊——”
好久没有睡过懒觉了,兰漱风不无感慨的想道,也许这样无忧无虑的走过一生也不错。不过现实就是现实,这几天玩的太久了,明天还是收拾医馆准备开张吧。
主仆二人收拾停当,趁着傍晚的斜阳向医馆走去。街巷随着山势起起伏伏,回到医馆所在的巷子,已是银月初悬。远离市中的青石巷陌坚守着夜晚的宁静,如水的月光沿着蜿蜒的石板路脉脉流淌。二人的脚步荡起回声,恰似圈圈涟漪泛在清凉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