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不是我,是小紫看上了人家的东西嘛,”青青努嘴道,“我就想随便孝敬一下姑姑,所以才……”
“你这是倒打一耙啊……”微弱的声音从城墙下方传来。
“你、你们……”华裳者眼睁睁的看着几人从眼皮下溜走,正待上前,只见两支白羽嗖的一声,擦着他的耳边滑过。他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们怎么了?”青青得了靠山,高傲的瞪着那人,挑衅道,“有本事就来偷回去啊,哼!你这种三脚猫的水平,姑奶奶还不放在眼里呐!”
凌子墨跳到墙头,这才发现有一根细细的铁丝连在墙垛和城外的松树,万若仙姑正凭着轻功立在这根铁丝上。他向下望去,看到辰冰清他抱着古琴从地上爬起身来,掸去衣襟上的灰尘。
“你怎么样?”凌子墨跳下城墙,来到他身旁。
“唔,我没事,”辰冰清小心翼翼的扳起古琴检查着,嘀咕道,“幸好没摔坏,要是有什么差池,我跟她没完!”
“比起这个,你没事就好……”凌子墨低低的说道。
“子墨……”辰冰清托起琴身,轻柔道,“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我无意间看到万府厅堂中摆的这把古琴,好像你娘当年弹奏过的那把……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它流落到了这里……”
“你……”凌子墨垂着头接过琴身,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声道,“你总是这样,一遇到这种事情,你就不知危险两字是怎么写的。你其实,不必做到这样……”
“哈,谁让我忍不住呢?”辰冰清笑道,“只要你高兴就好,再说,不也没出什么危险么?”
“你真是……”凌子墨抬起眼睛,嗔怪道,“和这些东西相比,我宁可……宁可你一直……”说到一半,他卡住了一般,转过身子不去看他,道,“……回去吧。”
“等等,”辰冰清连忙追上他,道,“宁可什么?说完啊!”
“……自己去想!”凌子墨甩开他,大步向前走去。
“喂,哎,别这样啊!”辰冰清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追问着。
两个吵吵闹闹的人影远去,夜风徐来,月移花影。
“子墨,回去弹琴给我听吧~”
“……不要!><”
“哎?为什么?那……我弹给你听呢?”
“……”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哦!”
“……= =”
……
☆、【邈君番外】剑舞
瑞脑金兽,轻歌曼舞。晚宴上,大臣们纷纷畅谈胸臆,言笑晏晏。吴仕邈坐在王座之上,默默的思量着朝中之事。
一曲中断,吴仕邈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向一旁看去。果如他所料,众舞女退开,一袭华裳的容君提着宝剑,出现在筵席的中央。
“君儿,你又怎么了?”
“难得陛下办一场晚宴,君儿当然要为您献舞一曲了。”容君口中说着客气的话,眼神却如剑光般冰冷。
周围的大臣不禁窃窃私语,却又不敢进言。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他们也时常议论,一向严肃的皇帝,怎会容忍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多年?
“君儿,不要胡闹!”吴仕邈喝道。
容君冷冷的扫了一眼座中的大臣,道:“陛下在上,君儿哪敢胡闹?”他捏起一个剑诀,轻笑道:“接着奏乐呀。”
筝声响起,吴仕邈长叹一声,留意的看着他。
衣袂翩翩,红衣的少年和着轻盈的节拍;剑舞梨花,流动的剑华描绘刚柔的变幻。吴仕邈看着,也不禁有些入神。
想来自己多年,虽不认为愧对屠家什么,但这心中的块垒,仍是久久难平。他对自己的怨念、对自己的抗拒,如何不懂?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明白,一切也没什么好说的。
弦鸣铿锵,曲调步入高潮,那少年微微翘起嘴角,剑法一变,忽而向脖颈抹去。
“住手!”
琼浆倾倒,金色的酒杯打落少年手中的宝剑。吴仕邈忿然站起,喝道:“君儿,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容君跌坐在地上,却依然冷笑着看着他,道,“你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你……”吴仕邈瞪着他,发狠道,“想死的话就找无人的地方自行了断,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哼,吴仕邈,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么?”少年回瞪过去,大声道,“那你当年为何要那样对我?你现在贵为天子,你怕失了颜面,我可不怕!我就是要当着你的臣子,把你不为人知的一面抖露出来!”
“住口,君儿,别耍小孩脾气!”
“耍脾气?呵,我算是什么?我怎敢对您耍脾气?”少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对着他喊道,“吴仕邈!你为何不杀我?你杀了我啊!杀了我!!”
吴仕邈叹息一声,道:“朕若想杀你,何苦要留着你?罢,罢……”说着,众人只见他身影一晃,出现在未及反应的屠容君身边,手刃一击,少年便在他怀中昏倒过去。
“散了吧。”吴仕邈淡淡的说了一句,撇下惊愕中的群臣,抱起少年向帷幕之后走去。
待回到寝宫,吴仕邈将少年安放在床榻。须臾,容君皱了皱眉头,转醒过来。
“怎么?还是下不了手么?”容君从龙床上直起身子,挑眉看着他。
“唉,”吴仕邈坐在一旁的椅子,叹道,“君儿,你明白朕的心意。”
容君轻哼一声,不理会他。
“君儿,朕哪里亏待过你?”吴仕邈转过头,看着他,“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是、是,陛下您皇恩浩荡,君儿本是戴罪之人,应当体会您的苦心感恩戴德才是……”容君面无表情的面对他,淡淡的说道。
“君儿!你不需这样,”吴仕邈摇摇头,道,“你告诉朕,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容君咬了咬嘴唇,道,“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只要朕能够做到,没有什么给不起的。”吴仕邈平静的看着他。
“那好!”容君从床榻上翻身起来,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请陛下,予我自由!”
“自由……”吴仕邈看着他,默默的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含义。两人对视着,良久无言。
容君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那是动摇、不舍,以及复杂的情愫混合在一起的眼神。怎么,他也会这样的感觉么?
吴仕邈从龙椅上缓缓站起,在房间中踱着步子。须臾,他凝眸望向远处,沉声道:“好,朕……答应你。”
“……真的?”容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且准备行装吧,想要什么,都可以带走,”吴仕邈并不看着他,“明日一早,让人送你出宫,到你想去的地方……”
“你……不反悔?”容君不确定的问道。
吴仕邈默默的点了下头,转身走去房间。
第二日,容君果如所愿的坐上了出宫的车子。他缩在华车之中,紧紧的抱着车上的靠枕,紧张的心砰砰跳着。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屠容君不得不承认,那个人,自己始终是没有读懂。
从屠家的军师、他的叔父,到如今俯仰江山的皇帝,这个人一直都是那样的深不可测。而自己对他的感情呢?依赖?叛逆?或者是……
今当别离,回首如梦。现在才明白,自己从未正视过对他的感情。
也罢,走都走了,何必想那么多呢?
“殿下,已经出宫了。”车夫的声音传来。
“哦……”怅然若失的感触在心中溢开,原来离开,竟是如此简单。
“下面要往哪里走呢?”
“……”
容君心中一颤,是啊,要去哪里呢?
苍茫大地,自己像是飘摇的孤舟,没有任何依靠。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心头。自己一向是被周围的人包围着,保护着,似乎外界的风雨从不会加于他的头上。可是现在,自己要如何面对这陌生的一切呢?
容君让车夫沿着远离皇宫的方向,随意走着。
一切,总是要开始的吧。虽然没有应对前路的信心,但,自己不想再去寻求谁的帮助。
他就这样放自己走了么?每每想到这里,心中总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在容君反反复复的心理挣扎中,车子已经远离了繁华的市中心。傍晚时分,他们抵至旻都边界。
“殿下,找个旅店歇脚吧,”车夫道,“不然晚上就要在树林子里过夜了。”
“嗯……”容君应和道。之前即使出门,这种事情也不会由自己来操心。莫然的酸楚浮上心中,他摇了摇头,从车中探出头来。一座虽不简陋,却也毫无亮点可言的小酒店出现在路的一侧。
真的是孑然一身了。容君苦笑。孤身一人在外留宿,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食之无味的晚餐,加上狭小潮湿的床铺,容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自由……自己当时是真的想要得到,还是一时的赌气?促织的叫声一下下的刺激着神经,如哀怨的曲调缠绵悱恻。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不禁一阵刺痛。原来所谓的自由,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