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轩于是朝赵致礼冷哼了一声,说,“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调戏人。”
说完,又瞪向衡哥儿,“佞幸之流。”
然后大踏步快速走了。
衡哥儿被他这句话气得面色铁青,心想姓徐的,我还从来没真正和谁生气,而你又是个小孩子,但真要被你惹生气了。
赵致礼则是似笑非笑看了衡哥儿一眼,跟上徐轩,说他,“皇上没在跟前,你就欺负季衡,等皇上在的时候,你也这么对他试一试。”
徐轩则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再说,我这是欺负他吗。”
衡哥儿在心里觉得很厌烦,但是还是只得跟上去了,而且庆幸抱琴没有跟来,不然抱琴看到了,即使不替他这个主子出头,说不定回家了经不起许氏或者季大人的追问,就将这些事情说给他们听了。
佞幸,佞幸,衡哥儿在心里念了两遍这个词,心想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做成的,徐轩小小年纪,别的不想,倒是在琢磨这个词了。
小皇帝的心思那么深,对于鸠杀了他生母的太后都能那么亲热,现在,小皇帝对他一个小孩子故意表现出喜爱之意,那就真是太有深意了。
下午的骑射课,衡哥儿果真是跑了步又让去练箭,不过因为他手上的伤在练箭的时候太痛,林仪也并不是太苛刻的人,便叫了他身边的一个小教头教衡哥儿练最简单的拳脚,好在衡哥儿只是不喜欢剧烈运动,不是没有运动细胞,所以学起拳脚来还算像模像样。
时间一日日地过了,衡哥儿进宫做伴读也进入了正轨,因为接近年下,季大人也忙得很,家里许氏也忙得很。
入冬的第一场雪是在十一月上旬才下,入夜下雪时,衡哥儿还没有睡,在自己暖和的书房里开夜车学习功课,因为宋太傅讲课总是引经据典讲很多旁门知识,于是衡哥儿每天不仅要跟着宋太傅的课程进展学习,还要自己看史书,每日比现代的初三备考生也差不多了,许氏很心疼他,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晚他就是在明亮的灯下对照着另外几本史书看资治通鉴,许七郎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里去,因为白天衡哥儿都在宫里,故而傍晚回来,许七郎就要和他腻在一起。
许七郎因为衡哥儿看书,他自己也不好去玩了,便坐在衡哥儿对面看起书来。
外面下雪的声音开始还很小,等大起来了,许七郎才听到声音,于是放下书,小心翼翼怕打搅了衡哥儿,人从炕上下去,撩开门口厚重的帘子,外面有伺候的丫鬟,小丫鬟荔枝对他说,“表少爷,下雪了。”
声音没敢太大,怕把衡哥儿吵到了。
许七郎虽然去年已经感受过北方的雪了,但他是南方长大的,还是很新奇,高兴地道,“我听这声音就像下雪。”
荔枝也是南方带来的小丫鬟,两人跑出大堂门口去,站在檐廊下,看洁白的大雪在府里的灯光里静静地往下落着,没有风,落得那么安静,只有在掉在瓦上和树枝上的时候才有一点声息。
这景致太美了,他甚至忘了寒冷。
这无边美景,他都希望身边有另一个人也感受到。
很快,他反应过来,又跑进了屋里去,衡哥儿还在认真看书,他一把将衡哥儿从他身后抱起来,衡哥儿一惊,“七郎,你又犯什么混,干什么。”
许七郎笑道,“外面下雪了,没有风,静静下雪好漂亮。”
衡哥儿愣了一下,许七郎风风火火地将他放到地上,看他穿上鞋子,自己就把他拉出了房子。
衡哥儿站在檐下,看着铺天盖地的安静的落雪,也被这大自然的美丽景致震撼到了。
府里已经歇下了,即使有人起来赏雪,也没什么声息,许氏本来睡下了,但是她会习惯再醒来叫两个孩子吃宵夜和睡觉,所以她一会儿也起来了,才得知下雪了,两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看雪。
因为雪大,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已经铺了一层雪白,腊梅树上的腊梅花才刚刚打着花苞,但是已经有冷冽幽香若隐似无地进入鼻腔里来。
衡哥儿跑进院子里去掰了两枝腊梅下来,许氏披着衣服在门口看到,就哎呀了一声,朝外面道,“这么冷,你们这是不要命了。”
许七郎过去将衡哥儿拉进屋,衡哥儿头上肩膀上都沾上了不少雪花了。
衡哥儿和许七郎都少不得被许氏骂了几句,衡哥儿将腊梅用花瓶插好,其中一支给许氏,一支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这一晚睡觉的时候,许七郎无论如何不要回自己的房间去,衡哥儿没法子,只得让他在自己的卧室里睡了。
两人睡在床上,多一个人的被窝,的确是要暖和很多。
许七郎轻声说,“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衡哥儿附和道,“嗯,是啊,听这声音,到明天早上,雪定然不薄。”
许七郎笑了一声,“以后下雪的日子,我也和你一起睡行不行。”
衡哥儿轻声道,“你倒想得好。你踢被子,我们两人都得生病。”
许七郎道,“我才不会踢被子。”
这样说着,等着衡哥儿接下来的话,但衡哥儿接下来没话了,腊梅在房间里散发出幽幽的香气,衡哥儿睡着了。
许七郎在黑暗里盯着他,心中有淡淡的欢喜,也有淡淡的失落,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衡哥儿早上起床很小心,怕把还熟睡的许七郎闹醒了,等都收拾好,用了早膳,出门时发现雪还没有停,只是下得小很多了,地上已经铺着有些厚度的雪了。
许氏送他去车轿厅坐车进宫时,就在抱怨,“这下雪,还要进宫去伴读,真是遭罪。”
衡哥儿反而来安慰她,“母亲,儿子自己去坐车就行了,您不要送我过去了,这一路,也挺冷。其实进宫了倒是不错的,宫里有地暖,很暖和。而且看今日下雪了,下午的骑射课恐怕不会再练,我会早些回家来。”
虽然他这么说,许氏还是将他送到了车轿厅去,又对跟着衡哥儿的抱琴千叮呤万嘱咐,让他好生照顾着衡哥儿。
抱琴跟着衡哥儿在宫里出入也有二十来天了,他本就是伶俐的人,不仅是和赵义和安福熟悉了,连和那里的小太监和几个侍卫都熟悉了,在丹凤门进出,查看他们名帖的侍卫,基本上都不会仔细看就会直接放人了。
衡哥儿早上还没觉得什么,到了勤政殿东偏殿,被暖热的气一激,反而咳嗽起来。
赵致礼从来都是到得最早赶作业的那一位,他看抱琴为衡哥儿拍着斗篷上没拍干净的雪,又听到衡哥儿的咳嗽声,就语带倨傲地说,“下雪了,我以为你会到得晚些。”
衡哥儿吸了吸鼻子,说,“赵世子都能来这么早,我可没有你来得矜贵,不敢迟到。”
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抱琴为他收拾好了,担心地说,“大少爷,您这么咳嗽不成,要不今日请假回去看病。”
衡哥儿道,“就只是咳嗽,根本不是生病,怕是被这热气激的。”
赵致礼皱了一下眉,“我看你咳嗽还是回去地好,到时候将病过给了皇上,倒是一个罪过了。”
衡哥儿是真不想错过宋太傅的课,而且不觉得自己是感冒了,就没接赵致礼的话,吩咐抱琴道,“你让外面伺候的小公公给倒杯热茶来,我就会好了。”
抱琴赶紧应了下去弄热茶来。
因为下雪,徐轩来得稍稍晚点,但是也没有晚太多,连皇帝都是踩着他平常的节奏来的。
一进书房,他就说,“今年这第一场雪下得不小,虽说瑞雪兆丰年,但是也不知道朝中说的给将士发放冬衣做得怎么样了,京城周边的百姓有没有做好防冻。”
只是一句轻声感叹,倒是十足十能够让人感受到他对江山百姓的关注。
徐轩和他说了几句话,因为衡哥儿没忍住又咳嗽了一声,小皇帝就不再和徐轩说话,反而被衡哥儿吸引了注意力,问衡哥儿道,“季卿,你这是病了吗?要是病了,在家养病才好。”
衡哥儿道,“多谢皇上关怀,想来是无事的,不过是喉咙有点发痒,没别的事。”
但小皇帝还是觉得这不能随意处之,便叫了柳升儿去拿宫廷御制的枇杷膏来给衡哥儿。
这么二十来天来,小皇帝的确是对衡哥儿无微不至地关照着,倒让衡哥儿不得不特别感念他的好了,于是又是赶紧谢恩。
三个人自己上了好一阵自习,到时辰了,没想到宋太傅却没来,之后才传来了消息,说宋太傅病了,怕过给皇帝,所以今日的课不上了,明日让另一位帝师汤广延汤大人来上课。
小皇帝自然是对宋太傅的病很关心,还具体问了,得知居然是昨夜赏雪着了风寒,早上居然发烧咳嗽,请了大夫看了,并不严重。虽然宋太傅觉得讲课还能胜任,但是却怕将病气过给了皇帝,就只好告假了。
小皇帝让了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宋太傅看病,又赏了一些药。
这些做完了之后,书房里的几个人倒是大眼瞪小眼了,小皇帝便提议,“咱们好不容易有闲暇,大家又在一起,去堆雪人怎么样。”
既然是小皇帝的提议,大家怎么好反对,而且个个都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心里都躁动着玩乐的因子,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