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到底是……?”皇甫皱着眉,一头雾水。
邱无痕平日里温温和和的语气此时却透着冷硬:“还能是什么!?绝对是那该死的毒物搞的鬼!”
他口中的“该死的毒物”其实在江湖上也算有个响当当的名号,背景神神秘秘,就这么凭空出世,单名自称“晔”,却没几个人有胆子敢当面他的直呼,因此人善毒,特别是善于摆弄蛇虫蛊毒一类的活物,就借着五步蛇的名义,更形象的称他为“五步殇”。
皇甫一听到邱无痕提起这名字,也不得不头疼的摇了摇头,他们领教这人的毒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祸根还真就出在邱无痕身上。
本来他两人一医一毒,根本就对不了盘,又几乎是同时在江湖上打响的名号,再加上年少轻狂,一直想要和对方切磋一番,只是邱无痕常年跟随着皇甫在战场上任随军的大夫,也没有时间去应付五步殇送出的战帖,却没想到,这一冷遇,反而把五步殇给引到战场上来了。
你不肯接我战帖和我比试,那成啊!我就跑到你的敌方去给人帮忙,下毒下的你人仰马翻,逼得你不解我的毒都不成!
于是这两人的拉锯战便由此展开了,在不断地下毒解毒下毒解毒中,两人已在暗中较量了六七个年头,每次都以邱无痕成功把毒清除而告终。
五步殇自是不会服气,所以每逢战役都会跑去掺一脚,毒的花样也使得越来越奇怪,搞得不少将士在一段时间里听到他的名字就两腿发软。
但思及那人的身份,皇甫只好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本以为这次南伐那人不会再出现搅浑水了,毕竟这次战争的成败对北凤十分重要,但没想到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加入到了南乾的阵营……又忽然联想到邱无痕有时对于医术那近乎变态的偏执,皇甫不由得得出一个结论,所谓怪才,确实都是些不按常人思考模式来行动的家伙,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邱无痕写着那方子,用力的仿佛要把宣纸给写穿了似的,也许还带了些棋逢对手的兴奋,边写边倒豆子似的叮嘱皇甫道:“从今日起,军队里所有的吃食都要仔细检查,每寻到水源都要带我去亲自视察,那人最擅长的就是借着吃的东西来下毒,所以绝对不可擅自入山打猎和采野菜,去溪里捉鱼也不可以,找人随时看管好随军的粮食,绝对不可以让一丝毒物渗透进来!”
这可比不得之前攻打那些小国家的小打小闹,此次南伐决不可掉以轻心,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曾经领教过那人的招数,皇甫也不敢耽误,当即下令一帮御医们对所有的粮草连夜排查。
这命令一下便注定了一夜不得好眠,邱无痕暂且乱完月幽的事,又风风火火的赶去其它营帐探查情况,单单留下了皇甫和玉衡卿在月幽帐里,皇甫可舍不得自家娘子陪着自己熬夜,便提议玉衡卿先去休息,他却只摆了摆手,盯着月幽苍白的脸蹙起眉头。
到了后半夜,玉衡卿才支持不住,靠在皇甫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憩。
邱无痕在各营粗略巡视了一圈,暂且没发现更多中毒的人,这才返回来为月幽复诊,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身后还跟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洛青城!
洛青城此刻只穿了一件粗布袍子,手上还端着药碗,进来时见了皇甫和玉衡卿也在,似乎吃惊的呆愣了一下,眼神复杂的在靠着皇甫小睡的玉衡卿身上一扫,才弯腰行礼。
皇甫见洛青城在邱无痕的示意下扶起月幽喂药,而他手腕上一开始带着的手铐铁链也都被取了下来,不由皱着眉问邱无痕:“怎么?你就这么信任他了?”
邱无痕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他这几日可帮我试了不少药,不听我的命令也没活头。”
这些草药毒药一类的东西,不在人的身上实验无法掌握好剂量,皇甫这才注意到洛青城的嘴角泛着不寻常的紫灰色,不由得一挑眉,这人的命当真比石头还硬,要换做了以前拨给邱无痕那些死囚,还不几个时辰就一命呜呼!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其实他本性也不坏,这几日都很主动的配合我,试药时连哼都不哼一声的受着,像是要赎罪一样。也许只是因为儿时缺少的东西太多,所以才把某些东西看得太过重要了而已……”邱无痕看着皇甫不善的目光,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皇甫不领情的冷哼一声,也不顾洛青城就坐在床边喂药,讽道:“背叛我娘子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我说大神医,为阶下囚说情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可别被他骗了才好!”
邱无痕还待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洛青城背对着皇甫坐着,紧紧抿起嘴唇,眼里泛起愧疚之色。
☆、第二十一章 毒物
过了两日,月幽在邱无痕的照料下情况有了好转,可以下床走动,但这次的毒实在是奇异得很,排查了月幽所接触过的食物和水,却没有发现一丝毒物的倪端,不仅是来源蹊跷,而且这毒也像是生了根似的,无论用什么药都拔除不彻底,总是刚被压下又死灰复燃。
为此邱无痕很头疼,他总觉得配制的解药里少了一味药材,但细细的研究了月幽的症状后,又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便只好每天都到附近山里去走几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能用。
洛青城在这几日里似乎成为了最得力的药童,也不知邱无痕使了什么法子,这个原本阴翳偏激的家伙,如今却老老实实的帮着邱无痕碾药烧水,整日跟在邱无痕身后团团转悠,默默的低着头做事,话却一点都不多。
他见到玉衡卿时总是会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行礼,玉衡卿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点点头,两人都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反倒是皇甫处处看他不睡眼,每次看到他都面色严峻,要不是又邱无痕在前面镇着,洛青城怕是少不得要挨皇甫一顿胖揍。
行军自然不可耽误,每日走走停停,但却丝毫没有南乾大部队的影子,仿佛他们也在一路后撤似的,倒是偶尔会遇到些小股的敌人,一般都可以速战速决,然后继续前进,就这样过了一周,眼看还有不久就能到达离雒城最近的几个县镇……
但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最让邱无痕担心的事却还是发生了。
月幽的毒还未好清呢,各旅就相继的有人出现了和他相同的症状,轻者每日上吐下泻,重的则陷入昏迷意识不清,虽没有危机人命,但却在短短几周内迅速蔓延。
百年难得说话大声的邱无痕大怒着对一干随军御医咆哮:“不是让你们把好了吃食的关么!?现在成了这幅模样,还让这仗怎么打!?”
是他年纪三倍大的老御医缩着脑袋乖乖的挨训话,个个都急得满头大汗:“可是那些食物都没有问题啊……我们每日在分发食物之前都会亲自吃过,确认了没有问题才让将士吃的!”
“那这就奇了怪了!水呢?查过没有?”邱无痕黑着个脸,皇甫面色严峻的抱手立在一旁。
“查过了!连溪水都不敢让他们直接饮用,全都是有我们检查后才让他们喝的。”
皇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无痕,你先别急,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每个旅的食物都是由派下的后勤兵单独做的,每个旅有所不同,如果毒真是从食物来的,那应当会一个旅一个旅的显现出症状,但这次却是全军每旅都有几个人同时显现出症状,不仅分散,还轻重不一,简直就像是同时在全军都下了毒一样,但饶是五步殇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得到吧。”
邱无痕闻言也冷静了下来,他皱起眉头:“那没中毒的呢?完全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的是哪些人?”
御医答道:“公子,各旅都有的,我这就找他们进来。”
邱无痕接下来便查户口一般的调查了那些没中毒的人,从个人的身体素质到之前得过些什么病,平日里最常吃什么等等,但一路问下来,却没有统一的共同点,这让邱无痕有些许失望。
站在一旁观察了很久的月冀眼睛眨了眨,仔细把那些人看了个遍,这才有些疑惑的对着皇甫说道:“将军!我发现这些人里十个至少有八个在队里是负责看守火把的诶!”
因为后勤的事物大多交给月冀,所以他对这些了若指掌。
邱无痕闻言眼睛一亮,随即端起下巴若有所思道:“火把?可是这火把和毒物又能有什么联系?”
“自然有联系。”外头突然传来了玉衡卿冷清的声音,他提着一截木头从外面走进来,然后把木头往桌案上一丢,那木头砸在桌上“空”的一声响,滚了三两圈,“这是往火把上截下来的,你们看吧。”
难怪夫人一早上不见影子,原来是跑去调查了。两人凑头过去,瞪着眼盯着老木头看半天,皇甫看得直撇嘴:“普普通通不就一截木头,有什么好看的?”
邱无痕却一下恍悟,惊道:“这次军队里所用的火把,全是梧桐木的!?”
玉衡卿点点头。
皇甫不解:“梧桐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