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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四部全+水龙吟上下 [出版书] (慕容)


  他坐在那里,颀长的身形挺得笔直,喝酒的动作洒脱豪迈,充满阳刚的男子气魄。但是他的整个人身上,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寞味道,轻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深入骨髓。
  看来他虽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比以前更快乐。
  心里不知怎么,竟是有些涩涩的难受。
  但是始终克制着自己没有开口。
  直到祁烈伏在桌前颓然醉倒,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着祁烈大醉后安静的睡脸,我缓缓地啜饮碗中的残酒。其实那点酒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我喝得极慢极慢,待到最后一滴入腹,已是月上中天的午夜时分。
  “乐言?”我靠在桌旁,不胜酒力地用手支着头,淡淡地叫了一声。
  一直守在远处候命的乐言闻声而至,苦着脸看看我,又看看祁烈,摇头叹气。
  “你们两个啊……真是的!一个伤还没好,一个又接连辛苦了几天,都应该好好休息的,结果偏偏都喝成这样!让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啊?”
  “你只要照顾他就好。”我懒洋洋地笑了笑。“我不用人管。你先把我送回石室,然后专心去照顾他就好了。”
  “那怎么行?祁烈都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的!要是我把你放着不管,万一你伤势有所反复,他非杀了我不可!唉,还是把你们放在一起吧,也省得我两头跑不过来。”
  乐言跺跺脚,小心翼翼地把我架起来,扶着我就往屋里走。我没说话,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勉强跟着他移动脚步。
  走到一半,我突然脸色苍白地停住脚,摇摇晃晃地弯下腰,难受地捂住胸口,张口欲吐,干呕了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倒呛得自己连连咳嗽,气息不畅。
  乐言被我弄得手忙脚乱,一边努力架住我,不让我的身子往下滑,一边还要替我抚胸捶背,连汗都快冒出来了。
  正忙得热闹,乐言的动作突然一僵,脸色一变,身子软软地向下滑倒。
  我对着他惊讶意外的脸孔歉然一笑,伸手扶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出手如风地沿着他的经脉一路刺下去,转眼间封了他身上二十八处大穴。
  直到我手上的银簪从他身上最后一处穴道离开,乐言瞪大的眼睛中仍充满不信。
  “对不起,小乐。”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一边小心地把他的身体在地上放平。
  乐言实在太单纯太好骗,对我又全无半点戒备,祁烈本不应该那么放心地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的。
  其实我的行动并非预谋。因为我自知伤势未愈,身体虚弱,只要有人看守就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可是乐言全无心机的一句话,泄露了此地再无别人看守的信息。既然那块武功不俗的木头不在,祁烈又刚好喝醉了酒,我若是再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那可真成了傻瓜了。
  我知道他们曾彻底地搜过我的身,把所有可能用来逃走的工具都收走了。但他们自己身上既然还有这种东西,就不该给我机会近他们的身。
  以我的本领,要从手忙脚乱的乐言头上取一支发簪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走到祁烈身边,银簪流畅无比地一路刺下,照样封了他身上各处主要穴道。
  够了。他们两人被我用金针刺穴的手法封住经脉后,最少要六个时辰才能打通经络,恢复自由。这些时间对我已经足够。
  临走之前,我回到石室迅速地搜索了一遍,取回了被他们拿走的随身物品,这才动身离开。
  走的时候并没有迟疑。因为在喝下那最后一碗酒的时候,我已经把一切想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道祁烈始终不肯放过我的原因是什么。但无论是因为旧时恩怨,还是为了争一时意气,亦或是为了传国玉玦,再这样苦苦纠缠下去,于他于我都有害无益。
  于我,既然想开始新生活,就应该把旧时的一切远远抛开,不再回头。
  而对于他,在得到西秦之后,便应该负起国主的责任,专心于西秦的国计民生,军国要务,而不应将心思精力浪费在多余的人与事上面。我与他之间,无论是恩怨纠葛还是意气之争,都早该就此结束了……
  那又何必再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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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院子的大门,我并没有急于逃走,而是站定脚,大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不出我所料,祁烈果然没有把我藏在城外,反而就安置在紧邻东内城的平安坊。这里是京城的精华所在,位置紧挨着内皇城,人口密集,店铺众多,倒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我所住的地方前面竟是一家杂货铺,平日里人来人往,四邻熟识,就算有人来搜查,大概也想不到后面的院子里别有乾坤,还藏着个隐秘的暗室吧?
  夜色将尽。我的时间已不多了。为了少惹麻烦,在天明之前,我必须及时为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身为北燕王严令追捕的对象,我自然早有自觉,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大摇大摆地四处乱走。更不想刚一露面,就被追捕我的禁军捉到监里去。
  站在十字街头,我稍稍有了片刻的犹豫。
  向东还是向北?
  向东是拓拔弘的信王府,向北是则是禁军大营。单以距离而论,禁军大营要近一些。但若是考虑到别的因素……
  我微一思索,还是举步转向了东面。
  今日的我,身份毕竟与以前不同了,已经由手握重兵的禁军统领变成了全城搜捕的钦命要犯。虽然雷鸣和易天是我的朋友,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出卖我,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去找他们,无疑会使他们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我无意试炼我们之间的友情,更不想毁掉他们的前途。
  至于拓拔弘,我就不必有那么多顾虑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和他自己。而且,我会落到这个地步,说起来还不是他害的?我需要洗脱自己的罪名,要应付拓拔明和萧代,还要尽快找到萧冉,这些事固然与我切身相关,又何尝不是与他关系密切?
  事到如今,我就是不想跟他站到一条船上也不行了。
  尽管时间紧迫,我的行动仍保持了足够冷静和从容,并没有急于形色地慌乱奔跑,而是镇定自若地以正常速度稳步行走。
  这不是慌张的时候——不管心里有多着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清楚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慢慢地走,能坚持到目的地就不错了。如果赶得太急,大概没走出几个街口就得倒下。
  只要在天明之前,能不为人知地赶到信王府的后门就好。
  辛辛苦苦地走了近一个时辰,中间还躲过了两起巡逻的城卫,信王府屋顶的飞檐终于遥遥在望。
  我靠在路边的小树上轻轻喘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稍事休息,虽然还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两条腿更是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几乎迈不动步,还是勉强站直了身子,继续前进。
  东方的天色已经隐隐泛白,再过不了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刚走了几步,我突然警觉地停住了脚,身形倏然一凝。
  身后有轻微但急速的衣袂带风声迅速接近。
  什么人?我立即转身。但是来人的速度极快,远远超出我的估计。我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转过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已经抱住了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动作之猛,几乎让我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了。
  感觉到来人熟悉的气息,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任由他紧紧地箍着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间,连同他坚硬的手臂勒在我胸前带来的隐隐疼痛,才给了我足够的真实感,让我确信,自己真的是安全了。
  过了很久,他终于注意到我呼吸的困难,才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改为环住我的腰,却仍然牢牢地把我禁锢在怀里,在我耳边低低的道:“真的是你!我就知道……”
  声音异常低沉暗哑,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焦虑和恼怒,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微颤抖。
  “这么多天,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街上不方便,还是先回到你府里再说吧。”觉察到拓拔弘明显的失态,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向他提出合理建议。“还有,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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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进了他房间的内室,拓拔弘仍没有放开我,还是用进屋时的姿势紧抱着我,坐到床上。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挣了一下,发现不可能挣脱他的束缚,也就索性放弃了努力。
  “先告诉我这些天来外面的情形。”
  “你先说!”拓拔弘的耐心显然被磨得到了底,忍无可忍地对我低吼。
  “那天晚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你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竟会连几步路都走不动了?”
  我摇头,坚持地道:“我要说的太长,你先说。至少先让我问清几件事。萧代第二天都说了什么?”
  拓拔弘用力地瞪着我,眼中烈焰熊熊,象是要把我的脸烧出个洞,把想知道的真相挖出来。瞪了半天,看看我脸上坚决的表情,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让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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