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用机关发出来的。”我摇摇头。“他几次出手,我都没听到机簧触发的声音。而且他每次发出的数目也不一样。”
拓拔弘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讶异之色又浓了几分。
“那又是怎样的暗器高手?手上功夫如此惊人,应该是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为什么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沉吟不答,脑中却不期然地闪过那天萧冉遇刺的情景。银月芒轻如飞絮,细若微毫,分量比一根毫毛也重不了多少,一口气都能把它吹得无影无踪。这种罕有的暗器只有少数几位高手才能收发由心,指挥如意,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得出的。否则萧代便可以随时对萧冉下手,也不用煞费苦心地安排席间杂耍那么个绝佳的机会。
同样是世间罕见的暗器高手,同样在江湖中默默无闻,那天暗杀萧冉的刺客,和今天偷袭我们的对手,却不知是否有什么联系?
如果真有联系,或者二者根本是同一个人的话,这其中的关系就更复杂了……
第六章
折腾了一夜,回到禁军大营时天色已明。
例行的晨操应已结束,宽阔的校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名小兵在打扫,见到我回来,连忙丢下扫帚肃立行礼。等我走过去了,身后却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嘻嘻轻笑和窃窃私语,回头一看,几个人正凑在一处挤眉弄眼地瞧着我说笑,不知在说我什么八卦。
我一回头,那几名小兵吓了一跳,鬼头鬼脑地嘻嘻一笑,一溜烟地跑掉了。
情形好象有点诡异……我有点奇怪,但看他们一脸轻松的样子,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懒得叫住他们查问究竟。
等到一进官署大堂,我也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大堂上俏生生地立着一条红衣人影,身材高挑,婀娜刚健,本就是明艳照人的绝色佳人,再衬着一身鲜明耀眼的大红衣饰,那份傲然不群的英爽姿态便越发显得引人注目,不是拓拔晴还会是谁?
她象是在等着什么人,神情有些略显不耐,秀眉微蹙,脸色紧绷,一言不发地在大堂上走来走去。易天和雷鸣都在大堂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走动,脸上都有些无奈的表情。
听到我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望向门口。
一见是我,拓拔晴俏目一亮,立刻停下了脚步。易天和雷鸣则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看了他们的反应,不用想也知道拓拔晴是在等我。
唉,难道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拓拔晴而不自知?一想到要应付这位娇纵任性的刁蛮公主,不由得有些隐隐头痛。
“江逸,你总算回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半天了。”
拓拔晴的脸虽然板得很紧,但语气还算平和,不象是带着怒气的样子。
我迅速地看一眼雷鸣和易天。雷鸣笑嘻嘻的,一脸打算看热闹的表情。易天则丢给我一个眼色,表示他也不知道拓拔晴的来意。
“抱歉让公主久等了,不知公主驾临有何贵干?”
拓拔晴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雷鸣和易天,面无表情地道:
“你跟我来,我有事找你。”
“请问公主有什么事?”
“走吧,过一会儿你自然知道。”
“可是我马上要去上朝……”
“放心,已经命人代你告过假了。”
拓拔晴丢下这一句话,不再理会我的反应,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了大堂。
我苦笑着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雷鸣和易天,这两个家伙居然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反而一个挤眉弄眼,一个会心微笑,同时笑咪咪地对我摆摆手,示意我赶快跟上去。
唉,这两个家伙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去招惹拓拔晴?难道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出了大堂,拓拔晴已经骑上了一匹矫健漂亮的胭脂马,居高临下地等着我。
我有点意外。“公主到底要去哪里?”
她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还要骑马走那么远的?
拓拔晴秀眉一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绷着脸道:“上马。”
“对不起,公主如果没什么要事,江逸还有公务在身,只怕今日无暇奉陪。”
我脚下不动,淡淡地对拓拔晴说。
我不想开罪拓拔晴,可也不会对她一味容让。禁军统领是北燕王的臣属,却不是拓拔晴的私人护卫,如果她没有足够的理由,我可不打算乖乖地陪着她玩下去。
“你……”拓拔晴大概很少被人当面碰钉子,脸色一变,好象就要发作了。可是她吸了一口气,居然硬是按捺了下去,忍着怒意和颜悦色地对我说:
“我今天找你是受人之托,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这个理由够了么?”
看她的脸色,如果我再驳她的面子,大概就真要发火了。
“好。”
我笑了笑,不再多问。随意挑了一匹马,跟着拓拔晴驰出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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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驰。走了约有一刻功夫,拓拔晴在一片树林边勒住了马。
这里已经是城外的一座山脚下,附近荒僻得一无人烟。林边是一块空旷的草地,细草如茵,绿荫浓密,虽然有些略显冷清,景色倒也颇为宜人。看拓拔晴一路行来不假思索,显然是早就胸有成竹,选定了这里作为谈话的所在。
我勒住马,停在她身边三尺之外。
“公主有什么话,这就请说吧。”
拓拔晴并不下马,只是调转马头,一双朗若秋水的明眸望定了我,正颜道:
“江逸。今日我请你到这里来,是有人请我帮忙,代他向你说几句话。”
“哦?是三皇子吧,还是韩大人?”
能请得动拓拔晴出面传话,又不肯或不能见我的,应该也只有这两个人了。
拓拔晴目光一闪,眼中微现意外之色。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猜得没错,是三哥请我来的。他那家伙生性骄傲,太爱面子,因为跟你有过那一段过节,怎么也拉不下脸来主动跟你说话,才不得不跑来托我的。”
我莞尔。没想到拓拔晴说话如此直爽,连批评起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不客气,性情倒是率真得很。
“三哥说,安阳公主那件事,多谢你手下留情,仗义相助,洗脱了舍舅的冤枉罪名。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心中有数,总之他很承你的情。日后若有机会定有答谢。”
“这倒不必。我只是如实陈述,没想要帮什么人,也用不着谁来谢我。”
拓拔晴就象没听到我的话,一脸正经地继续道:
“还有另一件事。三哥说,他知道你和大哥关系很深,但从安阳公主的事情看,你现在还不算大哥那一派的人。他说,他也不求你帮他那一边,只要你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中立,不要卷进他们之间的争斗里便行。这样的选择对你也是最好。行得春风有夏雨,大家此刻相让半步,也好给日后留个余地。否则大家立场不同,真到了玉帛相见的关键时刻,可别怪他对你不留情面。”
拓拔圭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警告我?他也未免太坦白了吧?
我怔住,讶然道:“三皇子就是让你这么对我说的?”
“当然不是。”拓拔晴双眉一扬,“他那狗头军师罗里罗嗦,七转八弯,说了好长一套话,听得我气闷无比。其实绕来绕去,要说的还不就是这么几句话?他那一套话我也不是背不出,可你又不是傻瓜,看事情比谁都明白透彻,跟你兜上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又管什么用?还不如直截了当说清楚,倒还省省我的力气!”
我忍不住失笑。看着拓拔晴一脸坦然的明朗表情,开始觉得她除了有点刁蛮任性,好象也直率得挺可爱的。
要是她的三个哥哥都象她一样,北燕大概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多谢公主转告。”我勉强忍住脸上的笑意,对拓拔晴道:“请公主转告三皇子,江逸为人处世,自有信守的原则和立场,不劳三皇子操心。他的一番好意我已心领。至于答谢,大可不必。”
拓拔晴秀眉微挑,目光专注地听我说完,摇头道:
“三哥的话是传完了,我倒也想劝你一句。你来北燕的时日尚短,跟他们又能扯上多少关系?大哥他们三人把王位看得天一样大,高兴自家人斗得头破血流,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你又何苦要插进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惹人生厌,躲远一点不清静些么?三哥几次求我帮他,我都说我懒得理,想也不想地回绝掉了。你是外人,更犯不着趟这淌浑水啦!”
拓拔晴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痛快爽脆,神态更是潇洒之极,听得我倒是心胸为之一畅。拓拔晴虽是个女儿家,但是为人爽朗率真,心直口快,颇具男儿的豪爽气概。她若是生为男子,一定不会比三位兄长逊色。
我才对拓拔晴好感大增,戒心渐退,她却突然脸色一寒,板着脸对我道:
“别人的事情办完,也该轮到我自己了。你还欠着我一笔帐,我早想跟你算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