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早就知道,慕大哥内心并非像他外表表现得那样强大。往往越是强大的人,内心就越是脆弱。而慕大哥他心里最易破碎的那一块,便是他的师弟——慕凉。
如果在勒木村的时候我还再烦恼慕大哥和他师弟慕凉的关系,那么经过这么多天的同甘共苦,我想我已经能够领会他对他师弟的那种感情。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同门之间的手足义气,在慕大哥在心里,早已将那凉儿当作了此生最重,说是恋人亦不为过。
当我突然想明白这一点,却非但没有觉得这是禁忌,抑或是于世不容,许是看到了慕大哥这样不顾一切的倾心付出,便觉一切都不重要了。
想了想,我道:“慕大哥,如果慕凉忘了你,你心里,只怕会比他还难过吧!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会像你对凉儿那般对我。如果有,那我就万不可让他那般伤心;如果没有,那么为了我自己,我也要不顾一切找回我的记忆。”
慕大哥望着我久久说不出话,良久之后才喟然叹了一声,只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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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二十五章.及到蜀中
第二日,慕大哥在镇上购了一匹看起来精神不错的好马,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上去坐了,自己才跃身上来,牵起马缰绳,熟练地喝一声“驾!”,那盎然的风姿引来周围不少行人注目。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骑马。坐在上面的感觉有几分熟悉,心想着自己以前大概不是什么骑马高手,但是至少还是会的。于是玩心忽起,觉得这样慢悠悠地走并不过瘾,便要慕大哥加快速度。
慕大哥轻笑一声,似乎早已在预料之中,扬起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面,马儿受惊扬蹄,飞快地在道路上狂奔起来。
颠簸虽然有些难受,但是还是可以忍受的。我心情不错,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全然忘了自己是一个身中剧毒未愈的垂死之人。大概只觉得在我有记忆之后的两年来,第一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经历。
我们耗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到了蜀中。这些天眼看白石草药丸渐渐的没了,慕大哥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我们在蜀中客栈住下之后,就没有再急着赶路。慕大哥这几次似乎忙着和什么人联系,我常常见他伏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之后又会叫店小二进来将其投递出去。
每天傍晚还会有信件过来,他看了之就随手用烛火烧掉,神秘得很。而且很有几次都是一脸沉郁,让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没救了。只是后来又见他忽而抬头望我,神色恢复如常,眼底还隐隐带了笑意,这才让我一颗心放了下来。只目瞪口呆地望着天,半天不知道如何言语。
直到第五日晚上,他忽而抬头对我说:“闻萧明日就该到了,这些天我也将你的情况跟他说了,料想要将这毒去除并不困难,你且可以安心了。”
这些天要不是慕大哥三日一次的准时喂我吃药,我都忘了自己体内还带有剧毒这个事儿了。我摸摸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有慕大哥在身边,我一直都觉得很安心的。”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这些天对于慕大哥真是太过与信任和依赖了。本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一想到我并不是真正的慕凉,一旦体内的毒解了,我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跟着他走了,到时候我恐怕得要只身上路。如今对他这般依赖,以后可要怎么办?
想到这一层,我未免背上冷汗涔涔。原来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忘记了自己只是那慕凉的替身。慕大哥对我好,完全只是因为我和他那赌气不见他的师弟长得像而已!
当突然明白过来,我心里隐隐的很不是滋味,但同时更多的却是自惭形秽。难道我竟然起了想占据慕大哥的那份歹念了吗?
我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想法下了一跳。且不说慕大哥是个男人,就算只是将他当大哥那般占着,我也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对不住他师弟。因为原本慕大哥对我的这份好,全应该是给他的。
慕大哥望着我只是笑,桃花眼里一双黑亮的瞳仁仿佛浸在水中的黑曜石一般柔柔的泛着光芒。这些天他最喜欢的便是盯着我看,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但是我却知道他看的只是我这一副皮囊罢了。我这个灵魂,怕是挖出来给他,他都不会要的。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沮丧,闷闷的拉过被子躺下装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慕大哥走到床边,伸手替我掖好被子,又拍拍我的脸,道:“怎么,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我心说我当然不高兴了,但是我不高兴了你又不能怎样,况且我死也不会告诉你我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我睁了一双圆圆的眼睛的看他,发觉他面上仍然带笑,神色却有些恍然。那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仿佛渡了一层金,柔和美好的轮廓让我一下子忘了呼吸。
忽而又想起来刚刚心里所想的事,不禁想暗暗的抽自己几巴掌,遂有些恶狠狠地道:“我没有不高兴啊,明天就可以解毒了,我高兴得紧呢!只是现在我有些累了,想睡觉,你让我睡好不好?”
他极轻地点点头,道:“好。”
我遂又拉了被子翻过身去睡,他很快熄了灯,翻身落到我旁边,扯扯被子,道:“乖凉儿,被子分我一半。”
我道:“为什么只要一间房,两个大男人同住一间多不好!”但还是翻身将被子给他一半。现在天气还不是很暖和,我也不想他冻出病来。
慕大哥将被子盖了,又替我将另一边掖好,道:“我带的银子快用光了,难道你想往后我们睡破庙去?”
我想要是有往后那还真好了!但是一转念,立马开口道:“你胡说,我昨天瞅你钱袋子还有好多呢!”
说完又觉得后悔,我没事瞅他钱袋子干嘛,吃饱了撑的啊!
耳畔传来他的轻笑:“这些天不都住一间么,怎么现在有意见了?”
我想象也是,但是又觉不对,道:“那也该找小二多拿床被子过来,你老跟我抢!”
他道:“你长这么胖,我还怕你盖不够呢,怎么敢跟你抢!”
听他这句话,我自尊心异常受挫。忍不住动了动,伸手去摸自己的腰。似乎有点儿粗,肚子上捏起来还有肉。我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触手也是一团又松又软的肥肉。
想这两年我在勒木村没什么事做,每天就吃吃喝喝睡睡,唯一的收获也就身肥肉了!
一想到慕大哥那风姿卓越的身板,顿时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被我更悲惨的人了!
或许我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慕大哥更悲惨的人了,背着一个小胖子在雪山里走了六七天。还有被我们一直骑到这里的那匹马,它恐怕心理也埋怨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个骑在它身上的人竟然会这么重!
慕大哥见我在被子里不断的动来动去,不由伸手过来禁锢住我的手,声音极轻地道:“不是早说困了么,怎么还不睡?”
我无比沮丧地说:“我往里边挪挪,免得挤到你。”
慕大哥干脆过来一手拉住我的衣角,一手箍住我的腰不让我动,脑袋埋在我脖子后面,几乎从鼻子里飞出一个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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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二十六章.性命得救
第二日我们又在客栈里等了半日,过了午时才有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男子来敲门。
那是个一个身着青纱罩衫的男子,温文俊雅的面庞,淡而无波的眼神,内敛含蓄地对慕大哥道:“宫主,闻萧有辱使命,来晚了。”
慕大哥点点头,道:“要你这般急着赶来,也真是为难你了,其他的事稍后再说,先进来看看吧。”
慕大哥侧身让那人进来。我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提了一个木质的小箱子,看起来是大夫专用的那种。那么这个人就是个大夫了吧。
他朝我走过来,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我,面上却无什么表情,只是道:“慕公子,还请你将手拿出来让闻萧诊脉。”
我听见他的话,忙点头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见他顺手搭上,模样认真,就奇怪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跟慕大哥差不多的年纪,但说话和做事时给人的感觉却太过平静,就仿佛不管他面前站的是谁,陌生抑或是熟悉,他都是这一副温润有礼的样子。既不过份生疏,也不太熟络。
这样的人让人不好拒绝,却也不好亲近。
他垂着头替我诊完脉,就转身对慕大哥说:“正如闻萧前日所言,此毒虽然棘手,但是闻萧应当能解,宫主大可放心。”
这话跟慕大哥昨晚跟我说的差不多,我想慕大哥此次带我出来大概就是准备让他来帮我解毒,看来慕大哥自始自终都对解毒一事胸有成竹的。正想着,就听闻萧对我说:“慕公子,还劳烦你解下衣衫方便闻萧施针。”
我“哦”了一声,忙伸手去解衣带。解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望着坐在一旁的慕大哥,道:“慕大哥,闻萧大哥要帮我施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