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慕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吃完饭拽着蒋启鸿上山而去。
往龙王庙跟前一站,龙王爷就剩半张脸了,拖着两撇鲤鱼胡,往庙中间一戳,威风凛凛!龙慕撞撞蒋启鸿的肩膀,“啧啧……你老丈人的高风亮节着实感天动地啊!为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然倾家荡产了。”
蒋启鸿绕着小庙转了一圈,挽起龙慕的手,“走吧。”
龙慕呵呵直乐,“你不打算修了?这可是你老丈人。”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老婆进了房,媒人甩过墙。何况是老丈人。”
龙慕喉咙一哽,一头冲过来,“蒋启鸿!你别得意!谁是老婆还不一定呢!迟早让你栽在我手上。”
蒋启鸿抱着他朗声大笑,“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吧,就今天,别迟早了。”
“很好!简直好极了!”龙慕推着蒋启鸿绕到庙后,一把抱住,狠狠吻上嘴唇。
蒋启鸿拍拍他头顶,“体仁,你看,这里是上山下山的中枢要道,人来人往。”
“那正好啊!我长得苍白惨绿难登大雅之堂,您可是天神下凡啊,光是我一个人见识您伟岸的身躯多孤单寂寞啊,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
“你不是说你没看清吗?”
“那更是相请不如偶遇了,找人跟我一起看!”拖着蒋启鸿避到梨树林深处,一挺身将他压在梨树上。
蒋启鸿故意瘪嘴,双唇轻轻触碰耳垂,低声呢喃:“体仁,你喜欢白天。”
“天黑了看不清。”
“想看清什么?”
“你说呢?”
蒋启鸿笑着摇了摇头,挽住龙慕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不要总是这样,我会嫉妒的。”
龙慕解开腰带,“看清……你是属于我的。”
蒋启鸿紧紧拥他入怀。
☆、37
清风拂面,花香萦鼻,蒋启鸿背着龙慕沿着蜿蜒小道逶迤而行。
龙慕垂下头,脸颊摩挲蒋初的耳朵,说:“天快黑了,你饿不饿?”
蒋启鸿偏了偏头,露出脖子,说:“咬一口吧,刚从梨树林里钻出来,不保证干净,但保证绝对新鲜。”
龙慕嘿嘿一乐,一口咬在他喉结上,蒋启鸿跟着朗声大笑,“真咬啊?”
龙慕仰天长啸,豪气干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哈哈……”
一巴掌拍在蒋启鸿肩膀上,龙慕居高临下冲他得意洋洋,蒋启鸿心胸开阔,侧首遥对浑圆璀璨的落日,高声吟唱:“国以家为根,家以人为本,”对龙慕皱了皱鼻子,“人以心为归宿。”
龙慕把手伸进他衣服里,贴着胸膛感受不疾不徐强而有力的心跳。
余晖倾洒大地,绕过树林,跨过溪流,走至山下时天色已然昏黑黯淡。
始终没找到马车,龙慕饿得头昏眼花,攀着蒋启鸿的肩膀说:“把脖子伸过来,再让我咬一口。”
蒋启鸿低下头把脸颊凑过去,“咬这个吧。”
龙慕一把捧住他的脸,左一眼右一眼看了又看,而后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你要好好保护你的脸啊,怎能轻易示人?赶紧找个面具戴上!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脸是世间至宝?战乱迭起时,平定天下要靠你的脸;政局动荡时,稳定朝纲要靠你的脸;江河泛滥时,疏通导流还要靠你的脸。啊……你的脸简直凌驾于六部之上,多么的能者多劳啊!微尘小事就不要劳动他老人家轻易出马了,随便找个饭馆吃两口得了。”
蒋启鸿摇了摇头,皱眉说:“此言差矣,我一直觉得我是九天之上下落凡尘的天神,人世间鬼魅横行人心不古,佛祖无能为力,玉帝焦头烂额,我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不辞万里来到凡间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诛妖魔,弘佛法,扬正道,振纲常,上穷碧落下黄泉,浊气散尽紫气蒸腾,世间将一片清明!”
龙慕简直瞠目结舌,傻了半天,扭头就走,“厚颜无耻!污蔑佛祖你就等着遭天谴吧!”
蒋启鸿展颜大笑,龙慕面朝皎洁明月大翻白眼,御史大人拉住他,低下头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别总夸我的脸,我会嫉妒的。”
龙慕无语对苍天。
越走越是荒蛮偏僻,周围竹林在晚风中唰唰作响,一座茅草亭依水而建,一豆油灯明灭不定。
两人进了草亭,周遭空无一人,柜台后一个佝偻老头扯着嘴角笑得一脸沟壑纵横,“客官吃饭?”
龙慕冲蒋启鸿眨巴眨巴眼睛,蒋启鸿揖让行礼,“有劳老家人。”
老头慌忙还礼。
两人往矮桌边一坐,龙慕捂着嘴靠过来,微不可闻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寒气森森魅影重重?”
蒋启鸿环视一周,展开折扇遮住嘴角悄声耳语:“放心吧,山上佛祖坐镇,鬼魅不敢肆意横行。”
龙慕矮下身体往蒋启鸿怀里靠了靠,压低声音说:“山上妖魔鬼怪的土龛多如牛毛,佛祖镇得住?”朝前扫了一眼,老头恰巧转过头来,笑了笑,“客官稍等。”露出一嘴大板牙。
龙慕面皮一抖,一把抱住蒋初的腰,死死搂紧,声音都颤上了,“他……他老得都快进棺材了,牙齿怎么这么好?”
蒋启鸿眉头紧蹙,两人相顾无言,迟疑了很久御史大人才说:“吃生肉,喝鲜血,牙齿必然坚不可摧。”
龙慕猛抬头,“砰”,额头撞在蒋启鸿的下巴上。
都到这份儿上了,蒋启鸿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这难道就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龙慕气急了,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正当此时,一阵风吹过,“扑哧”一声,油灯灭了,龙慕吓得“啊”一声惊叫,心肝都快跳出来了,钻进御史大人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老头跟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说:“客官莫慌,小老儿这就来点灯。”说完踏着月光端着馒头飘飘然走来,似乎都脚不沾尘。
“腾”,龙慕后背挺得笔直。
蒋启鸿刚拿起个馒头,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盾牌般的大板牙, “客官,二十文……”
后背阴森森凉飕飕,龙慕实在扛不住了,一跳三尺高,拖着蒋启鸿撒腿就跑。
老头立马不干了,抄起菜刀追在后面暴吼:“给钱!找死!给钱!”
龙慕抖着手解下钱袋慌忙扔过去,老头捡起钱袋,骂骂咧咧进屋而去。
也没跑多远,腰杆钻心钻肺地酸,龙慕一头倒在蒋启鸿身上,呼哧呼哧直喘气,一个劲地问:“追来了吗?追来了吗?”
半天没听到蒋启鸿说话,龙慕疑惑,抬起头来,见蒋启鸿正对着馒头皱眉蹙额欲言又止。
龙慕茫茫然低下头死死盯着馒头,呆了半天,结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深山老林里孤零零一座茅草亭,一个满脸橘子皮的老头,你说……你说……他会不会是蜈蚣精蛤蟆精?”
蒋启鸿沉默良久,缓缓说:“体仁,帮我托着馒头……我怎么感觉它越来越重了?”
“啊?”龙慕吓得一步蹦出好几尺,“扔了!赶紧扔了!”
“好。”嘴上说着“好”,蒋启鸿却掰下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龙慕魂飞天外,一头冲过来,伸手就抢馒头,“你傻啊!扔了!扔了!”蒋启鸿顺势抱住他,贴着耳朵说:“放心吧,我是状元,文曲星下凡,妖魔鬼怪退避三舍!”
“扯淡!”龙慕拼命扭动。
蒋启鸿顺手把馒头塞龙慕嘴里,龙慕立刻僵直不动,叼着馒头浑身瑟瑟发抖。
蒋启鸿低下头,唇角一勾,“刚才的老头你清明节没见过吗?你还从他手上把我的田黄玉牌赎了回来。”
龙慕静默片刻,陡然暴起:“蒋启鸿!你混蛋!混蛋!”抄馒头兜头砸过去。
蒋启鸿朗声大笑,接住馒头,“体仁,馒头不能扔,扔了我吃什么?”
“你还吃什么饭啊?”龙慕一把将馒头抢过来,三两口吃完,自动自觉爬到蒋启鸿后背上,手指往前一挥,“打道回府!”
蒋启鸿抬起头,故意纠结眉毛,“体仁,你不怕我体力不支?”
“你拉倒吧!长成你这样的,不是天神就是鬼怪,十万年不吃饭都死不了。”
“太好了,你也这么觉得?如若我倒地不起,必定地动山摇海枯石烂……”
没让他说完,龙慕一把捂住他的嘴,愤恨:“不准说话!你不准说话!”
月晖澄澈天地,夜风萧瑟,蒋启鸿背着龙慕信步而行,辨不清东南西北,也始终没找到马车和小厮。
龙慕拍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吧。现在回不了城了,干道宵禁了吧。”
“进庙住一夜好不好?”
两人肩并肩,在和风微香中,十指交握拾阶而上。
第二天一大早从禅房出来,龙慕立马被方丈认了出来,被人一把拖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口若悬河天花乱坠这通倒苦水啊!
龙慕朝旁边的御史大人直挑眉毛,御史大人垂着眼睑笑容满面,踱到椅边坐下,托着额头欣赏得道高僧(?)往死里折腾朝廷命官。
胡搅蛮缠了半柱香的工夫,龙慕备受煎熬,委实心力交瘁,只得承诺:“大师请起,快快请起,帮你们金装佛身,一会儿回去就命令工坊司遣人过来,还请大师将宝殿腾出来约束庙中众僧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