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宝在这府里没有同龄人,遇到采松和云深自然亲近些,本来就不想让他变成像其他小厮那样一辈子都在做伺候主子的事的人,他过的快乐便好。
我对云深打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到采松身后,等看清采松在做的事,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用泥巴砌成城墙,堆瓦砾为营垒,削竹剪纸当旗帜,布成阵势,练习兵仗。
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是在玩,可整个看去,整个布局和真正的大殷国一模一样!
地图并不稀有,可能将地图记得如此清晰的人并不多见,就连真正上阵打仗时,大将军也要先带领副将们在地图前细细研究,参照地图而寻找哪里可攻击,哪里可防守,地势如何,布局又该如何。
尘飞扬自然也看到了,不禁感叹大殷国之所以成为七国之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少年强则国强,大殷国人才处处,凌驾于七国之上,也是无可厚非。
云深终于站不住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唉唉直叫,将正看的入迷的几人拉回了各自的思绪。
言采松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几人,站起身唤道:“三爷。”
“嗯,”我看向小宝,“去把云深扶起来吧。”
小宝得令,急忙朝着云深跑去。
我对采松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只是……”我指着地上接着道,“这是大殷的边防地势,你怎会如此熟悉?”
大殷边疆时常有蛮夷进犯,不过现在正值夏天,粮草充足雨水充沛的季节,所以蛮夷会在夏秋养精蓄锐,春冬进入大殷国境侵占强抢,是大殷国几百年来的一块除不掉的心病。
云深抬起袖子擦着汗走过来,回答道:“不瞒三爷说,我和采松原先就是居住在大殷国的边城,自然对那里的地势非常熟悉,我们的父母……就是被蛮夷所杀,所以我们才自小成为孤儿的。”
这些都是抚养他们长大的老头告诉他们的,后来被人所骗带到这里,整日遭受虐待,强迫被训练成小偷,小姑娘则全被卖去青楼。
“原来是这样啊……”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转移话题道:“都饿了吧,先去洗洗,准备吃午饭吧,这次咱们一起吃。”
☆、022 旧耻雪恨
这些日子柳如是总是以各种借口早出晚归,我例行公事般只敷衍的问了理由便放人,渐渐的,连理由也不再过问,随她去了。
夜深露重,我坐在桌子旁听着暗卫不带任何情绪的汇报,眼神落在跳动的明黄色烛火上。
“把人抓来,别被人发现,关进王府地牢。”
“是。”暗卫低头应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就算没有转头,依然能感受到他离开时抬头的一瞥。
我叫他所做的事,都很匪夷所思吧。
上一辈子心境淡泊,哪里用得上暗卫,却在抄家时依然连累了他。
我欠很多人太多,很多人也欠我太多。
但这次,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会让天下人负我!
隔日,大清早便是乌云沉沉,风雨欲来。
用早膳时,我对小宝和尘飞扬道:“等下我要去地牢一趟,你们可以选择跟或者不跟,但若跟,就不要后悔。”
尘飞扬和小宝对视一眼,小宝见我表情严肃,不敢多言,只怯怯点了点头。
地牢多年不用,阴暗潮湿,无人看守,只暗卫一人站在牢门前恭候。
牢里关了几个人,正是那天大街上所见到的几位。
甫一见到我,几人便争先恐后扑到牢门前,纷纷下跪磕头道:“大人饶命啊,小的不知做错什么才被抓了来,小的冤枉啊……”
我直直站着,冷漠的看着他们不断求饶,果然都是人精,就算现在不知我的身份到底是如何,也知道有能力抓他们来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示弱,有时是很好的脱身之法,可这时的他们和那时的他们,反而成了最强烈的对比,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索。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我头也不回的问道,暗卫颔首道:“是。”
然后转身去将东西一一拿过来,低头呈上。
我拿过布满狰狞倒刺的长鞭,笑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们做错了什么,我来慢慢告诉你们……打开牢门。”
“是。”
小宝和尘飞扬站在牢门外,看着殷溪景步入牢门,暗卫尾随在后,将一个木桶提了进去。
殷溪景将长鞭浸入木桶,然后毫不留情的就是狠狠一鞭子抽在一人身上!
啪!
地牢不断回响着被抽打的声音,那人立刻痛的满地打滚,叫声凄惨。
殷溪景镇静的可怕,他徐徐道:“你们错在,随意侮辱本王,将本王当作胯|下之臣!”
啪!
又是一鞭子,随着殷红的血流下的还有泛着油光的液体,凭借味道,可以断定是辣椒油没错。
“你们错在,污言秽语,将本王贬低到一无是处!”
一群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景象颇为壮观,尘飞扬却再无法装傻,只是用着复杂的目光紧盯着那个看似冷静实际已经失控的人。
伴随着那些他所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小宝紧抓住尘飞扬的袖子,显然被自家三爷吓到了。
三爷一向温和待人,当真是货真价实的谦谦君子,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血腥暴力,倒刺将人身上的皮肉生生刮了下来,那些人拼命喊着不是小的做的,小的怎敢做这等事一边不断闪躲,可那长鞭像长了眼睛似的,总是准确无误的抽在他们的身上。
暗卫只静静站在牢房一角,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
被人侮辱,被人骑在胯|下被迫含住那肮脏的东西,被迫咽下那些咸腥的液体,被迫一次次接受撕裂般的痛楚……被迫陷在噩梦中,永得不到救赎。
这些事本该深藏心中,不与任何人说,当作一辈子的污点葬在心底,最终陪着我入棺,
可如今发泄出来,竟觉得轻松许多,即便是当着几人的面,也依然毫无顾忌,我想,我是恨到疯了罢。
细碎的肉混着血沾染了雪白的衣衫,细嫩的手背上亦是,等到离开地牢,才发觉外面已是大雨倾盆,我木然走到大雨中,任冰冷沉重的雨水砸在身上,瞬间湿透重重衣衫。
我已经脏了,让这雨水冲刷掉我身上,所有的污秽吧……
地牢里的几人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无一分好皮肉。
小宝看着自家三爷如此虐待自己身体,几次想冲上去把他拉回来,却被傻子紧紧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尘飞扬心乱如麻,目光无法移开那人一瞬,震惊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有如此的过往,震撼于殷溪景温润的外表下残酷冷血的一面,此时让他淋雨,发泄发泄心中的郁结,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单薄的身子经不起雨点打击似的隐有摇晃之势,可尘飞扬只是远远看着,无动于衷。
☆、023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这个样
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倒下。
亦深刻体会到,这份恨是如何入骨。
难道这就是他少年老成的原因?的确,经历这样的事,无论谁都会被逼着成长。
左边的胸口一阵针扎似的疼,可仍是透过厚重的雨帘,眨也不眨的望着那人。
久久,他哑涩的声音传来:“将那些人,活埋了吧。”
“是。”暗卫领命,返回地牢。
直到衣衫恢复如初的雪白,我才迈着灌了铅的步子,朝着屋檐下走去。
长发发梢流着一股股清澈的水流,额前的刘海亦是,有些模糊了视线,恍惚中好像看到尘飞扬眼中的疼惜怜悯,不过……
那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幻觉……
小宝一把扶住我,灵动的眸子不停的涌出泪来,他哽咽道:“三爷……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那些人冒犯了您,就该死,小宝失职,保护三爷不周,小宝该死,小宝该死!”
我抓住他往自己脸上狠狠扇巴掌的手,笑得一如往昔:“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些绝对不关你的事。”
那时候你已经为我而死,又怎来护我的周全?
小宝泪眼汪汪的抽噎道:“真的吗?那……那咱们先回房间换干净衣服,擦擦身子吧……”
“嗯。”
右手抽疼的无法紧握,手心的伤口因太过用力重新崩裂,血迹被雨水冲洗的一干二净,只余皮肉外翻发白的伤口。
可我竟一点都不觉得疼,报复的快|感一波波在身体深处如烟花般炸裂开来,让我心情舒畅。
彻底变成坏人了吧,我自嘲,可是,这能怨我吗?
擦干净头发,脑袋有些晕,我倚靠在枕头上,对着立在床前的小宝和尘飞扬道:“看清楚你们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对你们有所隐瞒,所以你们,对我的芥蒂也大可直言。”
小宝红着两只兔子眼,小声道:“我觉得三爷还是那个三爷,还是那个,能让我心甘情愿伺候一辈子,死心塌地的三爷,就算三爷变得再坏,小宝相信,三爷一定会有自己的苦衷!”
尘飞扬只叫了一声:“景……”
在他的眼中,他永远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