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炽繁却是一怔,嘴角间不自觉溢出一丝苦笑。至善至亲?自她被宣帝宇文赟盯上,人人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她迫得宇文温谋反,害得宇文温一家老小被杀;而这宇文赟纵欲嬉游过度而崩的罪多半世人也算在她头上。至善至亲,简直就是个笑话。
笑澜哪晓得她心中所想,只见她笑得苦涩,一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心下有些惶惶。待要开口相询,尉迟炽繁却收敛了表情,轻声道:“打坐吧。”便不再理她自顾自念起经文来。
忽然想起杨素所说尉迟炽繁的身世,才想到大概是触及了她的心事,而她明摆着是不想谈及,自己也不好深究。眼前的女子诵经时虽庄严脱俗,可方才的凄迷之色却让她心疼。她经了这些事怕是不会再还俗了吧,大好青春年华与青灯古佛相伴,本该是韶华之年却就此寂寞冷清,空负了岁月。
许是笑澜的目光太过灼灼,尉迟炽繁不得不抬起头看她到底意欲何为,恰见笑澜的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烛影摇红下更显深悠,心中一悸,又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隐隐觉得,本文估计会是个长故事,人物剧情慢慢展开,不急不躁。
☆、寿头声明
为求bug最小化,寿头一直在看史料,当然史料那么多距离现今又远,寿头只能尽可能减少,无法完全避免啦……
这两天看到关于隋唐的称谓,与我们现在知道的相差甚远,比如:
【在唐代,奴仆称呼男主人为“阿郎”或“郎”等;而称呼少主人为“郎君”;称呼主母和小姐俱为“娘子”。但是,“娘子”、“郎君”并非只用于奴仆称呼主人,旁人见了女子亦呼其为“娘子”】
那会出现一个很搞笑的场景是,
家丁叫家主:阿郎~~~~
家丁叫少主:郎君~~~~~
家丁叫主母:娘子~~~~
这样子会挑战看官们的反应能力,包括寿头本人的,故而本文内的称谓,寿头就不按照历史来了,随意发挥一下,这方面出现bug的话,还请看官们忽略。
如果其他地方有bug,寿头很欢迎看官们指出,这样又能多长点知识哦。
bug事大,故特意开一章节声明之。
btw,本文一开始可能会慢一些,同时还会修改《谁说缘木不得鱼》/shoutou
寿头的群:204080795 欢迎交流
☆、第四十五回 夫妻争执
成亲后的日子大概几千年都不会变,杨素、杨玄感续职,冼朝不告而别回了岭南,杨笑澜再没有一个可以玩笑嬉闹的朋友。每日早起和大公主一起去皇后处问安,之后大公主或者回家或者找姐妹聊天,杨笑澜必是要在独孤皇后处继续读书、和她一起午膳后才走,下午则是去大兴善寺尉迟炽繁处听经、打坐,晚上回她的驸马府和大公主、宇文娥英一起晚膳,之后练枪至深夜。
一连多日下来,她觉得自己简直堪称模范丈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成婚后大公主基本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不主动问话、和她说话则是用一句简单的话终结,连平时那些温柔的眼神都没有,每天晚上杨笑澜沐浴后躺上床,原本睡着的那个人必定会往内侧缩上一缩,楚汉河界尤不够非要隔出一道银河来才罢休。
连宇文娥英都偷偷问她是怎么得罪她阿娘了,怎么如今提到四郎母亲皆回避,那大公主还不肯承认对她有意见。
而且这母女俩收敛了柔情都带有强烈的压迫感,十分骇人,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摇着杨丽华的手臂问,是不是成了亲了就不把人家当回事了?就算她有那所谓的隐疾也不用冷暴力吧。怎么可以这样!这简直就是负心薄幸,负心薄幸嘛!
可每次都是看着那张和独孤皇后神似的脸,神似的气场而失了语。白天对着冷酷又不复妖娆的皇后已是苦差,晚上还要对着冷漠的公主,这对母女是商量好了一起来折磨她的么?她忍不住恶毒的想,一个人是更年期早了,一个人是性生活不和谐。也全然不想自己身为驸马都尉,若公主的性生活不和谐,其责在她;而若非那日她贸贸然挑破独孤皇后的心事,一贯善于掩饰的皇后又怎么会冷然以对。
万分憋屈的杨笑澜只能对着尉迟炽繁大吐苦水,若不是尉迟炽繁生性恬淡,一定笑得形象全无。
有那么好笑么,师姐尚且如此,如果是冼朝知道了,定然也会取笑她吧,唉,有时她还是会想念那个一声不吭便启程归去,可能今后再无交集的活泼女子。
“师姐师姐,你不要笑嘛,我可是天天热面孔贴她们的冷屁股啊,怎么那么苦命啊我……”
尉迟炽繁强忍着笑,安慰道:“大公主非是无事生非的人,你这张嘴,定然是说了让人家不乐意的话,还是非常伤人的话,否则,以大公主的为人,怎会如此待你?”
“她说不定是嫌弃我!”
“有何可嫌弃你的?”尉迟炽繁好笑地问道。
“嫌弃我……那什么……”杨笑澜支支吾吾道。
“大公主她是不会嫌弃你的,否则就不会应允婚事。她坚持了那么许久终嫁了给你,又怎会嫌弃,无论怎么都不会。”尉迟炽繁语重心长,意有所指。
杨笑澜自是不会听出那蕙质兰心才能了悟的弦外之音,仰头问道:“难道她不嫌弃我,是希望我嫌弃她?”
尉迟炽繁轻笑一声,点着杨笑澜的鼻子道:“哎呀,你这人,尽会胡思乱想。说你聪明,有时又愚不可及,说你愚钝,有时又充满睿智。”
“那,还请华首师傅,师姐大人多加指点。我也不指望她欢喜我,只盼她给个好脸色看就行。否则,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现在想到进宫就头皮发憷,想到回那什么驸马府就遍体生寒,这哪里是成亲,简直是受罪。”
“呀,我们风流俊雅的少年郎君也会如此凄惨?”
“惨透了,可见小白脸真不能当饭吃。师姐,还是你好,怎么都不会凶我。你是世界上最最温柔的女子,最最好的人。”杨笑澜无限感慨。
尉迟炽繁略顿了顿才道:“笑澜的心真大。”
“什么?”
“笑澜的心很大,总是会为别人想些什么;可是笑澜又很傻,许多事情,如果笑澜不想那么多,会不会就不会有今日之境地了呢?”
看着杨笑澜一脸费解,尉迟炽繁又道:“大公主宁以死相逼也不愿委身于别人,可笑澜求亲却又应允了,纵使当时情况危急,如若公主对笑澜没有好感,她亦不会许婚。既然对笑澜有着好感,那无论笑澜如何,她都不会有逾礼之举,除非……笑澜让她觉得所托非人……”
眼见杨笑澜想点头表示确实是所托非人,她续道:“大公主仁厚最看重的是他人的品性,因着宇文赟的关系,对男女之事极为看淡,我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也算是有些共通之处,如若她看重了什么人,定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哪怕对方……再不堪……也……”
“笑澜最多痴傻一些,哪里会不堪。”尉迟炽繁笑着白了她一眼,“这几日我看佛经,颇有些心得。在笑澜踌躇、迷茫时,别忘了自己的本心,这样就是了。”
本心?杨笑澜回到驸马府时依旧困惑,她的本心不该是寻物回家救世么?可又为何一次次地做下了违背本心的事情。无论是对尉迟炽繁的依恋,对杨丽华的怜惜,还是对独孤皇后复杂难明的失态,对冼朝的惦念,哪一项又与她的本心相符?
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杨丽华在教育宇文娥英“怎可以貌取人?男子当以品行、才学为上。到了娥英婚嫁的年纪,阿娘会请求陛下挑选夫婿时以品德为考量的标准。”
“可是……娥英喜欢像阿耶那样的,干干净净又斯文。”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以品行为上,阿娘不是曾经告诉过你晏婴的故事吗?晏婴相貌虽不扬,但为人廉洁无私生活简朴,吃得是脱栗之食,坐的是弊车,住的是陋室,最难得是景公见晏婴之妻老且恶,欲以爱女嫁之,他则坚拒不纳……”
“停!”杨笑澜忍不住插嘴道:“我说大公主啊,娥英还小,灌输这种思想是不对的哦……在笑澜看来,那晏婴辅佐齐国三公,身居要职,锦衣玉食,自不在话下,如果他饮食普通,与旁人无异,那我们可说他生活简朴、高风亮节,可是他明明可以坐完好的车子,住正常的屋子,又何须故意坐坏车,住破屋?那简直是做戏嘛。你又知道他不娶景公的女儿是为了家中之妻了,或许景公的女儿刁蛮任性,他就偏不喜欢那类型呢?也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什么居陋室一样。无论他长得好看还是难看,这为了面子、为了什么在外的名声,做出这种种情态来,能叫人品好么!再说了……”她又拉过娥英认真教导:“男人,都是好色的、贪鲜的,既然都要变,那我们不如找个好看的男人,至少还能赏心悦目一下,有事没事当画看看,你说是吧!”
杨丽华拉回一脸赞同的女儿,冷笑道:“四郎多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难道四郎不知春秋有君子名柳下惠,修道时有女子坐怀而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