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过这金属质感的眼耳鼻口,隐隐有青铜特有的味道传来,杨笑澜总觉得,这面具有着说不出的神秘感,似是充满了某种来自远古的召唤力量。覆上自己的面颊,面具贴合的非常完美,简直就如同量身定做一般,也不会觉得沉重或是气闷。
刚戴上的那一刹那,耳边似有声响,杨笑澜凝神细听,顿时心神颤栗,厮杀、奔马、犬吠、哀嚎、哭泣,不仅仅是声音,还有气味,浓重的血腥味,火烧过枝叶的焦味,尸体的腐臭。最后她隐约看到一个女子,被吊在一根粗壮的柱子上,围着她的是一群衣着原始、袒胸露乳的男子,脸上带着仇恨,手上执着青铜制的长矛,树枝削成的尖锐长棍。那个女子的身上有箭矢穿过留下的血洞,有石头砸过留下的血痕,有被树枝抽打的痕迹,还有别人吐向她的唾沫。那女子的轮廓相貌看来亲切,妖冶中带着三分清丽三分端庄三分威严,表情则是一脸的不屑。待要再看得分明些,影像、声音、气味统统散尽,就像方才那些所见所闻皆是她的幻象。
作者有话要说:一日三更完成~~~
今晚要早点睡~~~
实在累人。
仓促间如有错字、错处还请指正,多谢。
因为三章更来匆忙,有些成语未经查考其典故发生的年代是否晚于隋朝,故而,若有年代方面的问题,还请多多见谅……
☆、第四十八回 是耶非耶
“看来面具也认了你为主。 ”自杨笑澜戴上面具,独孤皇后一直紧紧盯着,生怕会有何异常。可这面具配上杨笑澜适合地就像是物归原主一般,除了一开始的异样之外,一切都十分妥帖。而杨笑澜藏匿在这面具之下,丝毫看不出任何稚气来,甚至隐隐之中还增添了几分迫人的杀气。
她这才定了心道:“此面具是本宫七岁那年无意之间在家中的收藏里寻到的,一见之下爱不释手,父亲无法,只得将面具和这枚戒指一并给了我。”独孤皇后伸出手,让杨笑澜看清手上的那枚太阳纹的戒指,续道,“曾听父亲说起,这两件物事来得神秘,可能最早来自于一个已经消失的古老国家。因不知它们的用处,先前得到此物事的人又凶吉难料、祸福难测,故而族人一直将他们收藏着,许久不曾出现,直到了我的手上,才让它们又重见了天日。方才,可是出现了幻象?”
杨笑澜摘下面具点头称是,好生察看了一会儿才道:“声音、气味、画面出现的十分诡异,拼凑在一起理应十分骇人,可是不知为何,我只觉得伤心,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看来笑澜还真是有缘人,你是第二个看到幻象的,我在七岁那年戴上面具之后,就已经将这一切都经历过了。有趣的是,当时我虽年幼,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一种轻松的解脱感,还有……”
“还有?”杨笑澜手上传来的是面具的青铜质感,入目是独孤皇后迷蒙回忆的神思,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故事深深抓入其中,听得十分入神。
“还有一种壮志未酬、心愿未了的悲凉。”独孤皇后说完就见杨笑澜投入又深思的样子更显几分傻气,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笑澜此时,颇有些令人可爱。”
被独孤皇后猝不及防的夸赞,杨笑澜脸红,道:“皇后殿下说笑了。笑澜还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要请教。”
“笑澜怎么总是一副可欺的模样呢?”独孤皇后捏了捏杨笑澜的脸蛋,问道:“笑澜可是想问,本宫为何想要将此物赠于你?”见杨笑澜负气不答,她又轻笑几声道:“笑澜不知,本宫曾想以此物作为信物赠予本宫将来的夫婿……”
“啊……”
“与陛下成亲之后,本宫也确实让陛下试过此物。结果……”
“结果?”
“陛下完全无法戴上这个面具。”
还有这等奇怪的事情?不过是一个面具,也不存在头大头小的问题,怎么又会戴不上呢?杨笑澜将面具翻转来看才发觉玄机,这面具完全没有系带,也就是说它完全没有可以固定在脑袋上的部件。 方才,她戴上面具没有脱落,完全是因为面具贴附在脸上的结果,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这面具让她戴了,允许她戴了。
“啊……不会戴久了就无法摘下,从此它侵占我的脸,吸我的血,吃我的皮肉,变成我的脸吧!”杨笑澜惊道。“我不要,我不要。”
独孤皇后一阵大笑,甚是欢畅,半喘着道:“本宫也不想笑澜这细皮嫩肉的小脸从此就埋在了面具后面,因此,本宫特许你在我的面前摘了面具。你这傻子,也不想想,如若这面具真如你描绘得这般妖孽,那它也该是来者不拒才是。如此,才能以更多的精血来壮养着它,是么?”
“这倒是哦。”就像常以歌声迷惑海中船员的女妖也是任谁都可以听到她的歌声,想了一会儿,杨笑澜心中略定,连杨坚这种真命天子的气血它都不要,应该是看不上她的。可是杨坚戴不上,她戴上了……
“不对呀,陛下看到过这个面具,如果我戴了,他不就知道是你给我的嘛……你又说什么送给未来夫婿,那陛下见了,说不定觉得我和你……怎么怎么样了……不得要了我命嘛!”
独孤皇后忍不住戳了戳杨笑澜的脑袋,嗔道:“你说你这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我可是丽华的亲娘,她都大了你十岁,何况是我!你就是做我的义子都嫌太小,还想着和我怎么样!”
“不是啊,你没听过么,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杨笑澜一脸无辜,振振有词。
独孤皇后咯咯笑了几声,道:“这番说辞,不由得让本宫揣测起笑澜的不良居心来。”
“呃……笑澜不敢。”
“嗯,是不敢,倒不是没有。”独孤皇后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又白了杨笑澜一眼,道:“陛下没能戴上的东西,我又怎会告诉他这是送给未来夫婿的!真是个傻子!你将来的命,说不定……还悬在这物事之上。出门时便戴起来吧。”
“哦,那几时可取下?”
“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
“吃饭怎么办?”
“面具有口,无人时准你取下。”
“回家总可以拿下来吧?”
独孤皇后假装沉吟一会儿,方道:“回家在无人处准你取下。”
“难道我还要戴着它睡觉不成!”杨笑澜怒道。
“嗯?”独孤皇后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若是你想丽华知悉你的身份,取下也不妨。”
想到杨丽华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是怎么个场面,杨笑澜颓然“那还是算了。”
和独孤皇后道了别,杨笑澜便戴上了这看来悚然的青铜面具,一路上遇到的宫人侍卫,不一不向她垂注,有一时认不出她来的,她就取出腰牌示人。杨丰见到她,愣了半天。杨笑澜没好气地命他改日取自己的画像一幅,日夜观摩,以了解她的身形,不会如此震惊。
下午,按照惯例,杨笑澜依旧先去了大兴善寺,走到寺门口就有小沙弥一脸惊吓地望着她。她好笑之余又觉得好气,一把拉住他训道:“永信,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如此你便惊恐,可见参悟不透,回去罚抄经二十遍。”
叫永信的小沙弥抖抖索索地问:“是,笑澜师伯,二……二二十遍?是何经?”
“什么经?当然是……”金刚经呼之欲出,但这个朝代,除非自己能将金刚经默写了出来,否则,哪里会有金刚经。“当然是金刚顶经!”
“金刚顶经,二十遍?”永信一脸苦相。
杨笑澜刚想说敢讨价还价就抄三十遍,就听得尉迟炽繁的声音传来。“咦,笑澜怎么戴上了这个劳什子,还欺负起永信来。”
见到了尉迟炽繁,永信如获大赦般地向她投去求救的信号。
杨笑澜不悦道:“看我师姐做什么,我师姐那么好看的人是给你看的么!再看,抄金刚顶经五十遍!”
永信立时吓得低下了头,只听得杨笑澜又哼哼道:“叫什么不好叫永信,还敢看我师姐,哼哼。”
尉迟炽繁见着那面具,秀眉微微一蹙,道:“别捉弄永信了,永信,你就抄三遍金刚顶经,去吧。”
“是……”永信唯唯诺诺应了,便行礼离开。
尉迟炽繁又问:“笑澜,这面具是何处来的,好生怕人。”
“是皇后殿下赐予的,说是……说是笑澜长相太过稚嫩,若是日后上了战场会吃亏,就给了我面具,以震慑四方用。师姐不喜欢?”
“不喜。笑澜喜欢?”
“也不大喜欢,虽然它不算重,也不闷,但是感觉好奇怪,师姐师姐,你看我戴着,像什么?”杨笑澜凑到尉迟炽繁的面前,方便她看清自己的样子。
这肃穆的面具加上杨笑澜眨着的眼睛委实有趣,只是联想到她一惯有的表情,尉迟炽繁扑哧一笑道:“金刚怒目。”
“那效果不错。”杨笑澜嘿嘿笑道。
“即是战场上用,何至于现在也要戴着?”尉迟炽繁不解道。
杨笑澜解释道:“皇后殿下说了,除了她面前或者没人的时候,都要戴着,让别人看着习惯一下吧。”
尉迟炽繁思忖着独孤皇后的用心,又问道:“那回了家中,吃饭、休憩也都要戴着?大公主面前也要戴着?”
“皇后殿下说是的,都要戴着。”
“笑澜现在还真是听命于皇后,唯皇后的命适从呀。”尉迟炽繁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