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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若成欢上下册 出版完结+番外 (尘色)


  凤殇靠在门上,听著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地滑坐在地上,低低一笑,合上了眼。
  「皇上。」
  一个声音响起,凤殇微微抬眼:「拿回来了?」
  「是。」
  啪嗒一声,一物落在凤殇跟前,巴掌大小,似乎便是那河边祈愿的篷船。
  凤殇怔怔地看著那蓬船一阵,终於拿了起来,慢慢拆开。
  墨绿的荷叶面上,歪歪斜斜地刻著几个字:愿怜儿平安幸福。臻。
  沈默了好久,凤殇才轻声道:「他……走了吧?」
  「是,静王已经出去了,似乎就是向村里的方向去。」
  凤殇点了点头,又看了那叶片一眼,冷下声来,道:「吩咐下去,马上收拾上路。今夜赶入凤临,还有……凤临的关口,闭门五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醉若成欢 第十七章

  毓臻沿著凤殇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迂回的小路,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也还没见著凤殇所说的树林,就更别说是村庄了。
  心中觉得有点不妥,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折回去,提了气,加快了脚步。
  再走了一阵,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只是月色已暗,映著一片林子,便显得格外的阴深。
  毓臻皱了皱眉,紧绷了身体,走了进去。
  林中回荡著不知从哪传来的吼叫,这样的林子,别说是晚上,即使是白天,穿过去也要一定的勇气,林子那边即使有村庄,出入不便,恐怕也不会是如何富裕的村庄了。
  不愿久留,毓臻提气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出了林子,果然看到林子边上一条小河缓慢流过,衬著月色,不知深浅。
  左右看了一阵,毓臻才看到颇远处隐约架了一座桥,微蹙了眉,他只觉心中忐忑,犹豫了一阵,才往桥那边走去。
  说是桥,其实不过是一根较粗的树干,过了河,对面是半人高的草丛,桥边上有一条小路,似是人为走出来的。
  毓臻执了衣襬,走入草丛中,一阵枯草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说不上多恶心,只是味道浓烈,让人一阵晕眩。
  又走了一阵,终於听到了一阵狗吠,前面似是人家。
  毓臻却越渐紧张了起来。
  出了草丛,便能看到前方一个不大的村落,三三两两几户人家,隐去脚步进了村,村里的房舍倒是整齐,一例的砖墙黛瓦,再往里走,一座祠堂模样的房屋和旁边一个开阔的院落,较别处奢华。
  毓臻没有进祠堂,走到院落门前,门上上了锁,分明内里无人居住,他也隐约猜到,这便是凤殇和怜更从前住的地方了。
  翻墙而入,里面跟普通大宅子一般,有前院後院,分了小院子,月亮门上,还题了名。
  毓臻转了一圈,停在了一处题著「殇园」的院子前。
  殇,早夭。题匾上简单两字,便似一根细小而锐利的刺,扎在他心头。
  站了一阵,毓臻才举步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庭院,一边放著兵器架,一边是练武用的木桩,院中只有三个房间,一时也看不出哪个是凤殇的房间。
  随手推开东边的门,里面除了一般摆设,便是满桌满架的药瓶,尽头还架了一个小药炉,显然不是一位落难世子的住处。
  掩了门,毓臻顺次推开了另一扇门,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又关上了。
  里面是满屋子的书,堆在架子上的,桌子上的,地上的,除了桌子边上空了那麽一点位置可以容人,其它的便是让人压抑的书海。
  药房,书房,那麽剩下的,便该是凤殇的卧室了。
  毓臻手搁在门上,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线。
  里面什麽都没有。
  一张木板床,一个小几,角落一个老旧的衣柜,便是房内的全部。
  毓臻站在门口,突然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马车在路上狂奔,凤殇坐在车厢里,似睡未睡,车外天色欲明,隐约听到赶车的人勒了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他张了眼,眼中没有睡意。
  「皇上。」车外传来眠夏的低唤,凤殇应了一声,便听到她压著嗓子道,「已经到定城城外了,来了个人,说是城中主将,奉涟王之命来接驾。」
  知道眠夏的意思,凤殇只是淡淡应了一句:「随他进去吧。」
  「可是!」眠夏叫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道,「涟王如此放肆,竟然不亲自来迎,皇上,这……」
  「随他进去。」凤殇又重复了一遍。
  车外眠夏一阵沈默,终於低应一声,走了开去。等眠夏再走回来,凤殇便感觉到马车又缓缓地动了起来了。
  「眠夏。」他低唤了一声,知道眠夏就在车外跟著,也不等她应答,继续道,「你们只当毓弋不敬,不肯来迎。他不过是怕见了朕,在人前失礼罢了。」
  外面没有声音,好一阵,眠夏才低应道:「是奴婢想得不够了。」
  凤殇一笑,不再理她,合眼似又睡去了。
  再走了半日,停在一处大宅前,凤殇下了车,众将跪礼,却始终不见涟王毓弋。眠夏听过凤殇的话,自然不敢多作声,其它人却也渐有些不满了。
  凤殇只当不知道,笑著招来一人,问:「你们涟王,在里头吧?」
  那人诚惶诚恐地行礼,只当凤殇也要怪毓弋不出迎了,一时居然不敢吭声。
  「放心,朕明白涟王想什麽,你只管回答就是。」
  「是,王爷在里头。」那人不敢再沈默,应道。
  凤殇回头看了眠夏等人一眼,示意他们先去安顿後,便独自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一人背门而立,一动不动,凤殇叫了一声:「毓弋。」
  厅中那人全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来,脱口便道:「怜……」後一个字终是没有叫出来,他垂了眼,不再说话。
  凤殇眼中一黯,随即便笑得灿烂:「朕亲自来定城,涟王居然不来迎接,就不怕朕问你罪麽?」
  毓弋哼笑一声,并不恭谨:「你要问罪,随时可以,又何必以这个做借口?」顿了顿,目光停在凤殇下巴上的疤痕,微一蹙眉,冷笑道:「你那疤又是怎麽回事?嫌自己长得太好麽?」
  凤殇漫不经心地一笑:「不是嫌自己长得太好,是嫌长得太像哥哥了,划破了好叫人不会错认。」
  毓弋又是一皱眉:「你跟他哪里像了?何况,当今天子,谁敢错认?」
  凤殇侧眼看他:「你刚才不也差点错认了麽?」
  见毓弋一时语塞,他不禁笑出声来,「毓臻要像你这麽想就好了,可惜他总是想著哥哥,我一气之下,划了道疤。这样……就不像了吧?」
  毓弋摇头:「你跟他,不过轮廓像而已,就是一个眼神,也差得远了,哪里像了?赌这样的气,象话麽?你该不会是跟毓臻……」
  凤殇只是笑,并不答话,沈默了一阵,突然道:「你还在找哥哥麽?可有消息?」
  毓弋一怔,好久才苦笑一声,摇头道:「消息总是有的,只是追过去,就会发现都是假的。」
  凤殇看著他,毓弋那几句话说得平淡,他却不难理解那背後有多少次的失望。
  以为这次是真的了,到头来却还是假的。那样的失望,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
  眼前这个人却一直不肯放弃,一年,又一年。
  「放弃……不是会更好麽?」忍不住问了一句,话一出口,连凤殇自己都被吓到了。
  毓弋看了他一眼,缓声道:「一天见不到他的尸体,他便有一分活著的可能,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凤殇看著他眼中的专注,心中不禁暗生了羡慕,低低一笑:「明明是哥哥负了你,不是麽?」
  「他负我,跟我爱他,是两件事。」
  凤殇一震,低下眼去,呢喃道:「两件事麽……真好啊……看著你,就恨不得跟哥哥换过来,哪怕心疾缠身,活一天算一天,也好过当这皇帝。」
  毓弋见他说得低切,忍不住哼笑一声:「皇上这话也太假了吧?你还是世子受尽尊敬呵护的时候,他在做什麽了?你当皇帝,高坐朝中,他又替你做了什麽了?换过来?就像欠债的人跟借债的人说,我们换过来吧……这话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没有!」凤殇突然大叫一声,死死地盯著毓弋。
  毓弋吓了一跳,刚要开口,便见凤殇笑出声来,眼中却尽是凄惶。
  「毓臻说我欠了哥哥,你也说我欠了哥哥,去祭祀,也有人说我装模作样,你们……你们这些人,又知道多少!」
  凤殇一直笑著,退後一步,眼神却似是有些失控了。
  「你们又知道多少……试药、练武、学字,那时候哥哥难道不是一直在休养麽?我留在村里,就是被师父打晕过去,也要被骂偷懒受罚,他在毓臻那儿受尽宠爱,我有欠他一分麽?
  「定城一役,他算计毓臻,算计你,最後自己死了干净;我在朝中,各方应付,好过麽?你们总说我欠他,我又欠他多少?
  「我跟他本就是为得天下而生,因为他死了,因为你爱他、毓臻爱他,所以他是最好的,因为我还活著,所以我总是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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