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安抚,他不会在乎。当初逼我立後生子,有他一份功劳在……」半晌突然抬头,看了流火一眼,目光一冷,住了口不再说了。
流火腆著脸笑了,转问:「不知皇上召流火进宫,为的是何事?」
被他一提醒,凤殇才沈了脸,冷声喝道:「流火,你说,最近你又如何得罪了太保?」
流火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才回过神来想他的话:「得罪太保?流火一直安於本分,连太保都不曾多见,何来得罪?」
听流火说得无辜,凤殇曾经听过毓臻抱怨流火常得罪人,自然不信,但是转念一想,流火说的也是实情,翰林院一个小小修撰,实在难以跟太保扯上多少关系。
「你啊,你可知道,太保今天在朝上奏了你一本?」
流火一怔,没有说话。
「凤临有人要反,似乎就是你那前朝皇子了。」
流火微微变了脸色,脸上的不正经也敛去了:「那麽皇上的意思是?」
凤殇看他那模样,轻笑一声:「太保要参的,是你跟乱党有关系。你倒是聪明,早早跟朕说了,否则这时,你就该进天牢里蹲上几天了。只是,流火,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真的跟乱党有关系,现在认罪,朕还能保你不死,若是以後捉个正著……」
「皇上不信流火?」流火目光凛冽。
凤殇看著他的双眼,半晌笑开:「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听过了就罢。对了,那皇子,叫什麽?」
流火也一样看著凤殇,见他说话间脸上始终挂著一抹淡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冷漠淡定,心中不禁一寒,迟疑了一阵,终於开口:「宫寒离。」
「倒不是什麽好名字,恐怕也不大受宠吧……」
流火低声苦笑:「若他受宠,流火早该陪著他死了。正是无人关注,才苟且存活到现在。只是太保,也未免太厉害了。」说到这里,流火才发现凤殇一直看著自己,心中一动,「皇上曾经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吧?」
凤殇知道他的意思,淡淡地道:「当初你说放他一次,朕也只答应你看情况而已。」
流火一笑:「这便足够了。」
凤殇看著流火的眼,看他眼中笑意如水,突然道:「流火,说说你跟那宫寒离的『孽缘』吧,说不定听过了,朕就真的放了他。」
流火笑了笑,道:「无非是童年玩伴,略通情事时犯下的错,到後来,就成了无休止的纠缠,故事太俗套,说出来怕污了皇上的耳。」
凤殇摇头:「无妨,朕就是要听你说。」
流火抬眼看著他,半晌才叹了口气,悠悠说了开来。
一直近了正午,流火才停了下来,眼中多了几分萧索,笑容却越是放肆。
「就这样罢,都是些琐事,让皇上见笑了。他执迷不悟,我不想陪他一直做梦,就干脆去参加科举,他二话没说把我赶出来了。
「他说我可笑,我觉得他可悲,这麽多年,孽缘也该散了。说句大不敬的,他将来就算是得偿所愿了,也还是要纳妃立後的,作皇帝,总不能只抱著个男人过一世。子嗣什麽的,要我看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倒不如现在走了一了百了。」
凤殇一直安静地听他说话,这时哼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流火愣了一下,笑著说:「皇上自然不一样,等小皇子出世了,就更加没有别人插嘴的余地了。」
凤殇皱了皱眉:「流火,朕怎麽觉得你这句话,很有几分讽刺呢?」
「臣不敢。」流火高唱一声,态度里却分明没有一丝不敢的意味。
凤殇心中有点不悦了,只是冷冷地道:「有什麽话,就直说吧,反正你也放肆惯了,没有什麽大不讳的,朕也不会怪罪於你。」
「那麽臣就直说了。皇上你看,臣跟宫寒离这麽多年纠缠,尚且能放下,皇上到盛京,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若是静王给不了您想要的,倒不如就此放手,各过各的生活,何必处处委屈自己?这天下,还有什麽人,是皇上要不了呢?」
凤殇又是一声哼笑:「你不也一样放不下那个宫寒离麽?」
「臣没有!」
「要是没有,你又何必替他求情?」
凤殇一句话,堵得流火说不出话来。
两人相对无言,好一阵,凤殇才道:「你回去吧,答应你的事,君无戏言。」
流火敛起了一贯的肆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皇上。那麽,臣先告退了。」
凤殇点了头,看著流火走出去,却始终觉得有什麽堵在喉咙里不得安生,终於微微抿了唇,低声道:「你问我何必,我答不出来。只是流火……人生不过杯酒,一杯醒一杯还醉,又有什麽好计较的?」
流火在门边停了步,过了很久,才低低笑了笑,什麽都没说,依旧走了出去。
二、三月时分,春意正浓,小柳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春意,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旁的毓臻却像是没看到似的,依旧不知想著什麽出神。
「大哥?」小柳叫了一声,毓臻才连忙看了过来,小柳不禁又暗叹一声,道,「大哥这几日都在守著我,皇上不会不高兴麽?」
毓臻脸上笑得温和:「宫里颜妃娘娘有喜,皇上正高兴著呢。」
「大哥……似乎有点落寞?」
毓臻一愣,笑了起来:「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
小柳微微低了眼,也不去反驳,过了一阵,又笑著问:「今天天气不错,大哥何不进宫去给皇上道个喜?」
一句话说得毓臻心动了。
若按规矩,他是该进宫给凤殇道一个喜,甚至该准备一、两样小东西,送给怀子的娘娘和未出生的皇子以示祝福,只是这几日留在府里看顾小柳,一边想著凤殇大概也不在乎,倒是把这事忘了。
这时听小柳说起,毓臻才想了起来,不禁一笑:「你倒是提醒了大哥,不过今天先让人去准备礼物,明天再去吧,再陪你一天,省得你一会儿又忘了吃药。」
「小柳并不讨厌吃药,不会用忘了做借口的。」小柳脱口反驳,话说出口,才猛地愣住,看著毓臻,发现毓臻也一样看著他。
过了很久,毓臻才有点尴尬地一笑,别过眼去:「从前……怜儿不爱吃药,问他,他只撒谎说忘了。」
说到这里,两人便又静了下来,相顾无言。好一阵,毓臻站起来,「你休息吧,大哥出去一下。」
小柳点了点头,乖巧地躺了下来,听著毓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关上了门,毓臻才长出口气来,站了一阵,才叫过人来吩咐了几句,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回去。手刚触及房门,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了,毓臻目光一敛,提高了戒备,才小心地推门而入,刚越过屏风,便一下子愣住了。
床上坐著一人,笑意盎然地望了过来,眼中还有一丝得意,却正是凤殇。
见毓臻站在那儿,只是隐约有点惊讶,却既不动也不说话,凤殇失了耐心,干脆跳下床,光著脚走到毓臻跟前,二话不说堵上了毓臻的唇。
放肆至极的一吻,连舐带啃的,像是压抑了很久,终於得到释放。
一吻罢,两人都是微喘了气,凤殇把毓臻的衣服揣得死死的,只是笑咪咪地不迭声叫:「毓臻,毓臻毓臻。」
毓臻被他叫得心里发软,本来心中的几分闷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却还是忍不住一挑眉:「皇上今天倒是热情。」
凤殇只当作没听见,凑到他面前,小狗似的拿鼻子碰他的脸,弄得毓臻一阵搔痒,笑著捉住他的肩拉开,无奈地道:「干什麽?」
「果然是生气了啊……」凤殇一脸可怜地看著他,「我之前是真的忙,跟你一亲近就肯定没完没了的,才故意冷落你,没想到你会生气。」
「没有,只是小柳病了,我不放心,守了他几天。」
凤殇一哼:「你对他倒是好。看哪天我给他赐婚了,他就不好意思留在这里了吧!」
听凤殇说得醋意横生的,毓臻的心却反而慢慢地安定了下来,温柔一笑:「既然忙,怎麽今天又跑来了?」
「偶尔逃跑一下。」凤殇笑得顽皮,「而且你不肯进宫,我只好来找你了。」
又是相似的一句话,毓臻心中一动,把人搂入怀里:「傻瓜!我都让人准备了礼物,正要明天进宫。你有了皇子,於情於理我都该给你道喜的。」
凤殇埋头在毓臻肩窝里蹭,听他这麽一说,也只是很随意似的问:「颜妃有喜,你会不会生气?」
毓臻一怔,笑道:「这是喜事,怎麽会生气呢?」
凤殇安静了一会,才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我真希望你生气。」
毓臻又是一怔,半晌才笑出声来,见凤殇莫名地抬头看著自己,拍了拍他,说:「生气自然不会,不过……大概会有那麽点失落。」
凤殇一呆,猛地圈住毓臻的脖子,一通乱吻,嚷:「毓臻宝贝,毓臻乖乖……」
毓臻顿时失笑:「好了,堂堂一国之君,怎麽像个孩子似的。」把一脸不满的凤殇硬扯了下来,又故意板起脸道:「听著,以後再不许这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