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装可怜相,我几时讨厌你了?”赵佑狠狠瞪他,“还不是都怪你,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还在大皇姐面前参我一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那不是被你气昏头了吗?”陈奕诚眼神一柔,长臂伸出,手掌抚向他挨打的面颊,五日期限未到,那里,依旧微微红肿:“还痛不?”
赵佑愣了下,轻轻侧头,躲了开去,顺带朝他扬了扬手掌:“当然痛!不信我给你一巴掌试试。”
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模样,陈奕诚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把脸凑上前去:“打吧,给你打回来,多打几下,打过之后就不许不理我了。”
啧啧,这就是他父皇亲自御赐封号的赵氏王国第一勇士?
主动把脸送给他打,还真是犯贱,不知道大皇姐看到他这副尊容,当做何想法?
“你自己说的,打痛了可别怪我……”
赵佑眼露凶光,作势扬起手来,陈奕诚应了声好,微微闭眼。
月色如水,对面的男人剑眉舒展,星目半闭,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帅,想着要在那俊朗无瑕的脸上留下王指印,还真是于心不忍。
何况,他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罢了。
赵佑暗自叹气,手掌垂下,牙痒心更痒,要是小乐子的话,自己直接就手指捏上去,任间蹂躏了,但是,他不是小乐子,是陈奕诚,大皇姐赵茹的心上人……
陈奕诚半晌不见动静,笑着睁开眼:“怎么,舍不得打我?”
“我哪敢打你,人家会心疼的……”赵佑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我那大皇姐脾气大得很,上回追踪我到怡香楼,大闹一通,害我给那老鸨赔了不少银子,这次你和梅香的事情,我担心她会找梅香的麻烦……”
陈奕诚听得皱眉:“我和梅香什么事情?”
赵佑朝他上下打量,似笑非笑:“你不是说要去她家提亲吗?莫非你把人家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我不过是跟她说好,做做样子。”陈奕诚轻笑:“我不信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嘎?做样子?”
赵佑有丝怔忡,就被他一个勾手,重重敲在额头上:“相识这么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额头一疼,心底微有窃喜:“我怎么知道,梅香说你力气大,脾气又坏,暗示你对她霸王硬上弓呢。”梅香脖子上那个刺眼的吻痕,想必也是她们三人故意弄出来气自己的吧,不能否认,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丝愤怒,虽然有些师出无名……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陈奕诚悠然一笑:“我答应你要守身如玉,我就不会食言。”
赵佑张了张嘴,嚅嗫道:“守……守身如玉?我几时提过这样的要求?”
“当然有。”陈奕诚很肯定地点头:“你忘了么,我当年离京前夕,到这月清宫来跟你辞行,你请我喝酒,我走的时候,你追着喊了这句。”
“哦?”赵佑面上一烫,记忆里好似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绝对是信口胡说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当了真。
他当了真,一直在遵守诺言……
赵佑心头一动,咬着唇吃吃地笑:“你真逊,这一把岁数了,居然还是个处……哈哈哈!”
陈奕诚俊脸一红,微怒道:“笑什么笑,你这小子!”
“我没笑……”赵佑忍住声音,却仍是笑不可抑:“哈哈哈,陈奕诚,你个笨蛋,谁叫你去那么远的边陲军营,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女人的,若是留在帝都跟我混,保准早已名声在外……”
“你还笑!”陈奕诚伸手来捏他的鼻子:“我如今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赵佑拍开他的手,微微喘气:“那个,你自己人笨,怪得了谁,我说陈奕诚,你……”
“怎么还是叫我全名?”他剑眉轻扬,正色道:“四年来我信守承诺,你也该记住你当日说的话,不能言而无信。”
赵佑愕然:“我说什么了?”记得那日自己与他一杯接一杯,喝了个酩酊大醉,半夜还吐了来着,至于说了些什么话,全然不记得,总不至于,说要以身相许吧?!
“你说,等我回来,你就叫我奕诚,我这回来都有一个月了,也没听你改口……”
原来是这个,吓他一跳!
不就是换个称呼吗,这还不简单,张口就来:“奕诚。”
陈奕诚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听你唤这一声,真是不容易。”
赵佑得意而笑:“奕诚奕诚奕诚奕诚奕诚……”一口气喊出十来个,本金利息,一并送出,这还不算,再亲自倒满两杯酒,递上一杯给他,“来,我敬你一杯。”
“不必急在一时,来日方长,慢慢叫。”陈奕诚举杯与他相碰,笑道:“今晚是怎么了,这样听话?”
赵佑没理他,摇头晃脑念叨:“那个什么,感情深,一口闷!喝!”很是豪迈,一口饮尽。
陈奕诚放下空杯,没有再倒酒,只是望着他无声朗笑。
“我都受宠若惊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才会对我这样好——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还好,不算太笨。
赵佑展颜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挺好,值得深交。”
刘海希望他和陈奕诚能够走得更近些,关系更进一步,从他身上突破去影响他父亲,镇国将军陈宝国的政治倾向,而这笔打点费,可以虚开高报,尽数收入自己囊中,爽啊……
心头喜滋滋,乐淘淘,酒喝得多了,再被凉风一吹,居然头也不痛了。
夜色清凉,那桂花佳酿的清香,在空气里徐徐飘荡,微醺沉醉。
赵佑这一高兴,又开始叽里呱啦,寻求八卦:“对了,我听说大皇姐又去求皇祖母父皇,急着要嫁给你,说不定皇祖母寿宴之后,就是你们的婚期……”
陈奕诚握住酒杯,只是笑:“我发觉,你每次都很关心这个话题,为什么呢?”
“因为……”赵佑嘻嘻笑着,努力在脑子里想着措词,“你们那么般配啊,天作之合,众望所归……”
陈奕诚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这个众望所归,也包括你吗?”
“呃……”赵佑不合时宜打了个酒嗝,捂嘴笑道:“瞧你这话问的,我自然是……自然是……”
是什么?
赵佑歪着头思索,好像也不是那么期盼,矛盾啊矛盾,还是当哥们随便些,想吵就吵,想不理就不理,做了自家亲戚,反而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放不开了……
陈奕诚忽然一笑:“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见他怔怔不答,自顾自说道:“前几日回到家中,我已经由家族长辈主持,仪式从简,行过冠礼了。”
“哦,恭喜,我明日补份礼物给你。”
按照这个朝代的礼制,男子二十及冠成人,可告宗庙,娶妻生子。
赵佑晕乎乎地想,大皇姐赵茹今年也十九了,年龄在未婚女子当中算是偏大,这桩婚事不好推脱了……
“你在想什么?”
赵佑冷不防他骤然发问,老实回答:“我在想你们成亲,我需要送多少礼金。”
“你……”陈奕诚恨得咬牙,为之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他年纪轻轻就享誉帝都,名扬赵氏王国,之后更是纵横西北戈壁莽原,胜绩累累,全无敌手,怎么就在这位三王子面前频频吃亏受气?
“唉,我多半是上辈子欠你的……”
赵佑打了个呵欠,摸了摸鼻子,很是正经:“我很确定,我前世不认识你。”
陈奕诚长长叹气,无奈摇头:“算了,等你哪日清醒些,我们再谈这个。”
“呵呵。”赵佑傻笑,佯作醉意地朝他挥挥手:“你以为我醉了么,告诉你,我酒量好着呢,没醉,没醉的!”
这四年来,纨绔子弟的名号可不是凭空得来的,成天吃喝玩乐,这一点酒,怎么会醉呢?
确定自己没喝醉,只是……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以醉为名,装装糊涂也好。
是的,他承认,这样品质优良的青年才俊,一直都让他眼迷心醉,并不是如他在母后面前所说那么无动于衷。
只不过一来他名草有主,二来两人理想信念完全相左,在他现在只心存疑惑,又被吓了回去,还没有向自己最后摊牌之时,自己也乐得很鸵鸟地装作懵懂无知……
“也许是我醉了吧……”陈奕诚低笑,作势来揽他的肩膀:“我头晕,真难受……”
赵佑皱眉推他:“喂,你没长骨头么……”
好的不学,尽学袁承志的无赖。
“王子,时辰不早了,该休歇了。”清冽沉静的嗓音恰到好处插了进来。
小乐子?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正趴在殿檐上,探出大半个身子来,衣袍被夜风吹得鼓荡作响,身形微晃,似要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