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嚷得起劲,手臂一疼,却是赵文博趁人不备狠狠掐他一把,疼得他眼泪更是狂飙,心中郁闷不解,只觉身子一轻,被赵文博用力拉起来。
“傻小子,尽说混账话!”赵文博瞪他一眼,眸底却是暗藏笑意。
赵佑揉着被掐痛的地方,扁嘴不语,这个父皇,就算看出自己是在演戏,也没必要下手这样狠吧,保准一片淤青了!
“陛下……”
听得不远处令妃恍然低呼,赵文博过去,将她也扶了起来:“朕听说你过来月清宫找佑儿说事,佑儿年少无知,你这做长辈的,就不要与他计较了吧?”
“妾身不敢。”令妃顿了下,满面悲戚,哽咽道,“但是陛下,茹儿是堂堂赵氏王国长公主,怎能忍气吞声,任人欺辱……”
“茹儿的事情,朕也听说了。”赵文博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道,“孩子们都大了,这些儿女私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就静观其变,乐见其成吧,母后那里,朕自会好生解释,你们就不要再去告状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清淡,却暗含天子威严,令妃听他如此表态,也不好再说什么,知趣行礼告退。
等令妃一走,殿内安静下来,赵文博慢吞吞转身,朝向那低眉顺目的两人,鼻腔里淡淡哼出一声。
“哭啊,怎么就不哭了?”
……
陪同父母午膳过后,在母妃那里讨了些药膏,漫步回到自己寝宫,赵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场苦肉计,总算将事情平息下去,这回是托了母后腹中孩儿的福,父皇亲自过问,明里暗里庇护,只用了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就封住了令妃的嘴,这帝王心术,用到后宫家事,同样奏效,很值得学习。
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母后那一巴掌,听着响亮,其实并不重,事先又有眼神暗示,根本不碍事,只是收掌之际,指甲在面颊上刮了一道微红的划痕。
正瞅着铜镜中略显狼狈的面容,背后青光微闪,镜中映出一张温润明秀的俊脸:“王子,过来搽药吧。”
“嗯,我自己来吧。”赵佑应了一声,转过身去。
“还是让我来吧,王子闭眼就是。”
小乐子打开一只小巧的银盒,手指从中挑了些许暗红色的药膏,另一只手轻抬他的下巴,正要抹上,忽又停住。
看了看指尖的药膏,手指凑到鼻前,深深一嗅:“不对,以往消肿止痛的药膏,颜色气味都不同。”
“知道你心细。”赵佑睁眼一笑,“这本来就不是消肿止痛的药膏。”
“那这是……”
“我外公特制的,显创留痕膏。”赵佑暗自好笑,没想到这位老人家年逾花甲,还童心泛滥,做出这种稀奇古怪的整人之物来。
小乐子微微错楞:“为什么要留痕?”
赵佑拍了拍面颊,轻笑道:“既然是苦肉计,怎么能不演到底呢?来吧,早些抹上,早些出效果!”
“但是……”
小乐子还在迟疑,赵佑已经拉起他的手指,朝自己被打的地方点去。
“王子,还要演戏吗?”小乐子顺着他的意思,药膏涂上,指腹轻轻摩挲那细嫩的肌肤,眼底充满怜惜之情,“其实又何必呢,那么俊的一张脸……”
赵佑笑着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这药膏只要停下不用,三日之后自行消除。”
这三日,足够他在宫中溜达一圈,出宫去串门一趟。
药膏抹散,小乐子净手之后,又给他肩颈细致按摩一番,赵佑舒服得直叹气:“爽死了,真是爽死了,哎呦,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像睡觉。”
小乐子在他背后轻缓揉按,目色温柔:“王子方才也累了,想睡就睡吧。”
赵佑依言阖上眼皮:“我就睡半个时辰,等下要出门的,你记得叫我。”
“是,王子好好睡吧。”
小乐子温言软语,替他脱去鞋袜,拉上薄被,凝望着那绝帅的睡颜,唇边笑意加深。
守在榻前没一会,就听得外间响起人声。
赵佑困意袭来,眼睛都懒得睁,也没凝神去听,只不耐嘟囔道:“闹哄哄的,是不是又有人来砸场子了?赶走赶走!”
“王子别管,我出去看看。”
“好……”赵佑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小乐子起身出门,刚走到殿前复廊,就见一道英姿挺拔的身影正大步流星走来,背后小桌子在卖力追赶,不迭低唤:“陈郎将,陈郎将,王子这会该午睡了,请容奴才先去通传。”
陈奕诚步履不停,朗声回道:“我有要紧事,刻不容缓。”
“陈郎将,请留步。”
小乐子从宫柱后方迈出一步,恰好挡住他的去路,面色清淡,负手而立:“王子已经睡下了,陈郎将想要探望的话,还是改日再来吧。”
陈奕诚冷眼看他,目光如电掠过,眼前少年身高比自己略矮,体形修长偏瘦,面容美如女子,应该不是……
“听说王子今日挨打,我特意过来探望,不知王子情形如何?”
小乐子听他一问,苦笑道:“情形……很糟糕。”
陈奕诚剑眉一扬:“你说具体些!”
小乐子叹气道:“令妃娘娘前来说理告状,气焰冲天,咄咄逼人,娘娘听得火起,朝王子一阵捶打,娘娘是练过拳脚之人,王子那身子骨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当场就起不来了……”
陈奕诚眉头紧皱,追问:“后来呢?”
小乐子答道:“后来幸好陛下散朝过来瞧见,从中劝解,才把令妃娘娘弄走了,要不王子还挨得更惨。”
“王子伤在哪里?”
“全身都有伤,尤其是脸上,又红又肿,都不成人形了,王子向来以帝都第一美男自居,这回伤了脸,难过得不行,气得将铜镜都摔了。”
陈奕诚吸了口气,声音暗哑:“你让开,我看看去……”
小乐子手臂横伸,丝毫不让:“王子心情不佳,好不容易才服了药睡下,叮嘱闭门休歇,不予见客;娘娘也说了,王子须得安心静养,不宜打扰,更不能情绪激动,都则汤药效力减半……往陈郎将三思,让王子安静休养,不要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为难。”
“你……”
两人目光碰上,对峙不动,小桌子在一旁看得呆住,好半天才回神,站到小乐子身边,怯怯帮腔:“是啊,陈郎将,小乐子没说假话的,你还是请回吧。”
陈奕诚默然看了下那边回廊深处,微叹一声,突然一个转身,朝来路大步而去。
看着那端挺直的背影,小桌子悄然喟叹:“这陈郎将,当真是将门虎子,英武不凡,难怪长公主闹得天翻地覆,非他不嫁……”
旁边之人轻笑:“闹吧,只要他没这心思就行。”
小桌子听得不解:“谁?”
“你啊!”小乐子在他额上敲了一记,笑容满面,漫步回房。
情敌虽退,然形势不明,看紧那没心没肺的主子,才是当务之急……
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是无比舒爽。
坐在榻上,接过小乐子递上来的温热步巾擦了脸,拾起枕边的铜镜一照,只见面颊上一片红痕,高高肿起,俨然一副遭受重创的模样,逼真得吓死人。
“真是个好东西,本王子这幅尊容,没人会再来找茬了吧。”
赵佑对效果十分满意,示意小乐子将药盒收好,伸了个懒腰,随意问道:“对了,先前是谁在外面吵闹?”
小乐子略想一下,答道:“是陈郎将。”
赵佑皱眉:“是他?他来做什么?”
小乐子笑道:“大概是听说王子挨打,心里歉疚,过来探望。”
“哦。”赵佑瞥他一眼,“你把他赶走了?”
“不是赶,是请。”小乐子笑了笑,忽而面色一整道,“王子是希望我把他赶走吗?”
“俗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呵呵,我摆他一道,他将我一军,已经扯平了,本王子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等过几日我消了肿,他消了气,我再找他喝酒去……”
小乐子没说什么,只递上来一册薄薄的书卷:“这是上回王子交会邪队几项事务的调查结果,请王子过目。”
这样快就有眉目了?
看来自己在南越安插邪队弟兄的决策,十分英明正确。
赵佑接过来,迅速浏览一遍,低声喃道:“竟然跟几国都有生意来往……”
小乐子点头道:“不错,这其中还包括赵氏王国。刘氏商行在南越实力雄厚,颇有后台,其中聚集了最好的冶铁驯马高手,明里经营茶叶香料丝绸瓷器,诸如此类,暗中则是出售铁骑马匹,所售之物品质优良,价格实惠,各国都是幕后与其交易,积极充实军备。”
难怪那样耐大气粗,原来是做这样的生意,想必别的那些小打小闹,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