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佑怒气冲冲赶回寝宫,小桌子也是第一时间跳出来。
“禀报王子,长公主今日一大早就陪皇太后去普度寺上香还愿,并不在宫中。”
“笨蛋,怎么不早说?!”
小桌子委屈道:“努力刚想出宫通知王子,没走到宫门,就被陈总管叫去帮忙,忙活了半天。”
“帮什么忙?”
“太后寿宴,请了本国最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表演,御花园里在搭五彩花台,外来工匠实在太多,陈总管叫奴才去帮忙看着……”
赵佑翻了个白眼,“笨蛋,你不知道太后寿宴临近,到处都在抽调人手吗,还大摇大摆在路上走,稍微回避下行不?”
小桌子抓了抓脑袋,可怜兮兮道:“奴才知错了。”
“算了,你下去吧。”
赵佑揉了揉额头,很是无奈,这个小桌子,若是有小乐子一半机灵,他都省心不少。
坐到书案前,想了,从袖中掏出刘海给的新居地址,仔细端详。
小乐子端了糕点过来,放于案上:“王子在怡香楼没有吃好,再吃一点吧。”
“嗯。”赵佑从碟中取了一块塞过嘴里,边嚼边含糊道:“这地址,怎么有些眼熟?”
小乐子朝纸片上瞟了一,摇头道:“我没陪王子去过此处。”
赵佑看了又看,忽而一笑:“你没去过,并不代表我也没去过……”
这地址,不就是奸商周金水家所在吗?
当年这周氏父子被自己搜刮了不少白银,好好整治了一回,后来他在帝都里名声越来越大,被外界传闻出身官家,后台势力雄厚,那周氏父子心怀愤懑,又没有机会报仇,因为他的特殊“关照”,在帝都的生意每况愈下,家道中落,最后落得个收拾包袱,远走他乡的下场。这回连宅子都卖了,看样子已经不打算再回京城了。
想起周府的朱门碧瓦,高墙大院,轻笑道:“我这位老哥一出手就买下这么大个宅子,一年到头也难得来住几次,真够大方的,相当于假日别墅了!”
小乐子低头给他倒茶,语调清淡:“根据邪队传回的讯息,刘老板在南越生意越做越大,还在南越边境建有冶铁作坊,技术精良,所辖的大小牧场足有十来座,其中有一种大宛良驹,善于冲刺,品种纯良,深受各国客商青睐,一来一往,进账丰盛,购买个宅子那是小菜一碟,不足为奇。”
“铁器和马匹,从来都是相当赚钱的生意,嗯,铁器,马匹……”
赵佑摸着下巴,两道英气十足的眉毛拢在一起。
小乐子一见他这陷入沉思的习惯性表情动作,也不打岔,估摸着有一小会,这才问道:“王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么?”
小赵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没什么,传令下去,让邪队查查,刘氏商行与哪几国的贸易往来最为频繁?交易的分别是些货品?”
小乐子点头:“是。”
赵佑沉呤着,又道:“另外,关于那个大宛良驹的详细资料,我想看看,还有,除了这大宛良驹,刘氏牧场还有些什么样的骏马,品性特点如何……”
小乐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之色,却没说什么,默记在心。
赵佑盘算了下日子,续道:“下回歇课日,我去老哥的新宅拜访,你提前给准备些礼物。”
小乐子眉头微皱:“要不要带几名毒队弟兄乔装成侍从?”
赵佑 瞥他一眼,笑道:“我这是去赴家宴,又不是去掐架,没必要吧?再说,铁士给我留了一名高手在暗中保护的,每到关键时刻,他必然出场。”
小乐子好奇问道:“什么高手?”
赵佑摇头,眼光不自觉瞟向那边墙壁的深深凹痕,欣然道:“他蒙了面,不过个子挺高,武功也好,居然和陈奕诚不相上下,也不知道铁士从哪里找来的,就是行踪太诡秘了。”那柄钉在墙上的柳叶刀,自己生怕母后看见盘问,悄悄找了个力气大的太监,好不容易才拨出来的,倒忘了该把凹痕给修补了。
小乐子勾唇一笑:“王子好像对他印象不错。”
“那是当然。”
赵佑随意应了句,目光又落在案几上,窗前纱帘轻动,有微风袭来,卷起那纸片在房中飘来荡去。
这个春天,真是不让人消停……
自从陈奕诚出任宫禁郎将,每日一早必来月清宫报到,而此次怡香楼事件之后,却是再难见其踪影,就算在宫中碰见,他也是来去匆匆,夹在一队侍卫中远远惊鸿一瞥。
时间一久,连蓝婉晴都忍不住过来询问。
“佑儿,你和奕诚到底怎么了?闹了别扭是不是?这孩子好几天没来了。”
赵佑叹气答道:“我可能是把他得罪了。”
蓝婉晴蹙眉:“怎么回事?”
赵佑哪里敢说真话,吱吱唔唔道:“也没什么,他不高兴我出宫去玩儿……”
蓝婉晴手指轻点他的额头:“你呀,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这贪玩好事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哎哟,母后手下留情!”赵佑笑着躲开,见得蓝婉晴横眉冷眼的模样,只得靠了过去,悠悠道:“母后当体谅我的,这两年父皇让我们三人上课听朝,一路督促紧盯,两位皇兄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断过,我只想置身事外,不想被放在火上烤……”
蓝婉晴扶着他的头发,轻轻叹气:“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也从来没担心过,但是奕诚不知道你的想法,难免不误会的,你就没想过跟他解释解释?”
“这个啊,以后再说吧。”
赵佑苦笑,他都与自己划清界线了,还解释什么?
自己也不是故意要整他,只是气不过他日日紧逼,频频表白,这才带他去怡香楼看场戏,开个玩笑,再说自己还特地留了后路的,不想不皇姐因故未到,全盘皆乱……
谁知道他这大男人这样以不起激,如此沉不住气呢,美色当前,一下子就沦陷了。
玩笑开大了,自己也内疚,也郁闷,可是连句话都不跟自己说,他也太小气了吧?别的不说,再怎样,也是相识多年关系不错的好哥们啊!
大男人,小气鬼……
“佑儿,佑儿……”蓝婉晴连唤两声:“你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
“哦。”赵佑回过神来,摇头笑道:“没什么啊。”
蓝婉晴嗯了一声,朝他上下打量,心有所悟:“佑儿,我见你这几日也是心不在焉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奕诚了?”
“我……喜欢他?”赵佑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尖,哈哈笑道:“母后怎么这样说,我会喜欢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蓝婉晴收敛笑容,正色道:“放眼这帝都男人,不论相貌人品,还是家世资质,奕诚都是万里挑一,个中翘楚,你难道就一点不动心?”
动心?
见他决然关上雅室房门,见他不理不睬一走了之,心底那丝躁动,那种不安,会是……动心吗?
他,动心?
对象,陈奕诚?
赵佑茫然望着她的脸,呆了半晌,仍是摇头:“我没有,我只当他是朋友。”
自己只是这些年扮演纨绔子弟,入戏太深,以至浑身痞气,喜欢欣赏帅哥,调戏美男是没错,但是说到真的对谁动心,好像没有,而且,也没这样的心理准备。
他没喜欢谁,也暂时不打算喜欢谁。
陈奕诚优秀如斯,确是自己心目中的完美人选,对自己也是极好,可是如果爱情会束缚手脚,停步不前,前世崇尚自由的他,这一世也不可能因此而勉强自己,放弃生活中更为绚烂的精彩。
蓝婉睛哪里知道他的这些千奇百怪弯弯绕绕的心思,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内心更加笃定,推他一把,笑道:“这里又没外人,别不好意思承认,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就去赂奕诚好好谈谈,认个错,奕诚为人宽厚好说话,定不会为难你……”
见他不动,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母后在上,孕妇为大。
赵佑俯首称是,不情不愿走出门去。
踏出门槛的一刹那,一道青影讯如光电,瞬间闪进了隔壁门内,朝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光深幽,若有所思。
赵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感官收起,浑然不觉。
认错……
做了就做了,人先恼自己,还施人身,玩笑而已,何错之有?
越想越是不服气,在皇宫里转了一大圈,干脆到御花园赏花散心去也。
看着那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沉郁的心情好了许多,不知不觉就走到那晚宴会表演场地,但见园中空旷平整处,已经建好一座重脊彩台,其间张灯结彩,雕梁画栋,无数工匠正在做着最后的装饰。
赵佑站在台下看了没多久,就有太监宫人过来行礼问候,不得清静,只得笑着摆手,又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