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佑笑道:“我一向任人唯贤。”
“他只是个太监……”
“太监,也是人。”
陈奕诚再次蹙眉,却也不再说什么,搂紧他的腰,策马前行。
一路都不说话,就听的风声呼啸,夹杂着些许雨点,斜斜落下。
雨越下越大,陈奕诚把披风扯起来盖住他的头,同时加快了奔行的速度,终于赶在子时前回返宫门。
黑暗中,有人提着铜灯,撑把大伞立在门内,赵佑远远望见,只觉那身影比往日矮胖些许,不由微怔,竟然……不是小乐子!
“王子,你终于回来了!”那人影喜滋滋过来,将伞撑在他头顶,却是小桌子,“娘娘正等的着急呢,一直不肯歇下。”
待侍卫验过宫牌,与陈奕诚匆匆道别,赵佑拉起小桌子大步就走。
“我母妃还没睡?”
“是啊,四王子走后,娘娘一直在寝宫等着王子。”
身后跟着一他换防的宫卫,赵佑也不便多问,只点了点头,健步如飞,心里却有一抹惶然,仿佛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件正逼到身边,直到走到月清宫外,看到店内明亮的灯火,才定下神来:“母后,我回来了。”
殿内一声欢呼,明珠快步奔出来迎接,笑道:“王子若是再不回来,娘娘可要生气了!”
赵佑吓了一跳,却看见蓝婉晴正靠在软榻上,安然含笑望着自己。
“可是奕诚送你回来的?”
“正是。”
蓝婉晴闻言,朝左右侍奉之人挥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王子准备热水沐浴,另外,给王子留的宵夜凉了,去温下再端过来。”
“是,娘娘。”
殿中宫女内侍尽数被支走,赵佑刚坐上榻去,就听得蓝婉晴欢喜道:“赵天回来说你和奕诚在一起,我还有丝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赵天来过月清宫?
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信口道:“是啊,他今日在演武场上出尽风头,被父皇御赐赵氏王国第一勇士的封号。”
蓝婉晴微微颔首:“奕诚这次赶回来参加大赛,想必也是你父皇的意思,对这孩子,他一向是很欣赏的。”
赵佑扁嘴道:“准女婿,他能不欣赏?”
蓝婉晴看他一眼,笑道:“这话,我怎么觉着酸酸的呢,是我听错了么?”
“怎么可能,当然是母后听错了。”
赵佑耸了下肩,对于这位执着的母后很是无语,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没放弃让自己和陈奕诚好上的念头而自己,现在的生活正如鱼得水,热火朝天,实在没有撬墙角的必要。
“天不早了,母后早些歇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你呀,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蓝婉晴神情郁郁,拉着他的手,只是叹气。
两人又随便闲聊几句,坐了略略一刻钟的样子,赵佑就起身告退,返回自己寝宫。
小桌子候在门口,明珠正在内室放帘铺床,浴室里热水已经放好,素几上是温热的甜品,赵佑左看右看,仍觉得屋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了,小乐子呢?”
明珠闻言抬头,奇怪道:“小乐子不是跟王子一起出门的么?”
“他和四王子一起回来的呀——”赵佑看着她诧异的神情,心头一个咯噔,低叫:“怎么,小乐子没回来?”
明珠与小桌子互相望望,异口同声道:“没有啊。”
“糟了!”
赵佑一拍脑门,疾步奔到窗前,看着外面漫天风雨,心下一沉。
自己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是见利忘义,重色轻友,可是怎么一看到陈奕诚,就把小乐子给忘了呢——
这风急雨大黑灯瞎火的,他该不会还在那山林之中吧?
小乐子失踪了。
次日课业结束,赵佑急急返回乐清宫,揉着惺忪的双眼,坐在案着听着小桌子的汇报。
“怎样?”
“回王子,我去各处宫门都打听过,并无回宫记录,小乐子……一夜未归。”
“一夜未归……”赵佑两道英眉拢紧,上课前他也仔细询问过赵天,据他所说,那队骑士本来是护送他们回宫,途中小乐子却说掉了什么东西,要回去找,此后就再也没看见人影。
这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王子,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赵佑看了看阴暗的天色,心底有微微的怒气,摇头道:“不用了,也不比报备,等他自己回来。”
掉东西,鬼才相信呢,说到底,还不是不满自己丢下他,跟着陈奕诚走了。
不能再惯着他了,否则真是没完没了!
蹙眉沉思了会,叫小桌子取来纸笔,唰唰写了张条子,随口说了个地址道:“你便装出去,把这个字条亲手交给这位张先生。”
这地址,是邪队在帝都的秘密联络点。
张先生,大名为张庭,掌管邪队。
字条上,只有寥寥数语:望江楼,末时,不见不散。
没了小乐子在身边,一切都要亲力亲为,不习惯也得习惯。
现在,该是找个理由出宫去了。
用过午膳,就见小桌子回来,说是一切办妥。
赵佑也不着急,陪着母后说了会话,就听有人来报,说是少府的女工作坊来人。
太后寿宴,按照天家礼制,皇后妃嫔们都要向婆婆当面奉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帽鞋屡等物,以表孝心。
蓝婉晴并非大户人家出身,不擅此项,唯恐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在太后眼里落下不是,于是找来女工能手,一齐商量新奇花样。
赵佑坐在一旁看她们穿针引线,精工细绣,实在没啥兴趣,打了个哈欠,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笑道:“我前些天在一家绣坊看见个花开富贵图,那错彩牡丹绣得才叫精致美艳,保准让人眼前一亮!”
蓝婉晴好奇问道:“佑儿快说,是什么样的?”
“就是这样……再这样……”赵佑说的稀里糊涂,手脚不住比划一阵,一拍大腿道:“得了,我这就出宫去,把那图样给买回来,让母后好好比对着做。”
见蓝婉晴面无异议,心头一喜,又道:“不过我这是因公出差,可不是去玩耍,母后要帮我担待着,别让人记我一笔,在父皇和皇祖母面前嚼舌头。”
蓝婉晴笑着推他一把:“你快去快回,这个我自有分寸。”
“是,母后也别太累着了。”
赵佑见她毫不起疑,低头又与女工师傅谈论花色试样
,不觉轻轻一笑,换上一身便服,带上小桌子,大摇大摆朝宫门而去。
末时,出宫雇个马车,直奔目标,应该赶得及。
垂着头,边走边想心事,念及宫外那一帮日月神教的弟兄,就忍不住心头满足,笑容盈面——
陈奕诚却又不知,这才是他鱼之所乐!
笑意未去,突然眼前一暗,砰地一声,埋头走路的赵佑撞到一道铁壁铜墙!
是谁啊,这么无礼?!
赵佑揉着被撞痛的鼻子,尚未抬眸,即是恶人先告状
“知不知好狗不挡路?!”
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令他心有所悟,蓦然抬头,迎上一双明光闪动的眼眸,那灿烂的笑脸,让这阴沉的天色都是为之一亮,春意盎然,除了陈奕诚,世上无人拥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你……”赵佑拖长了语调,见他眉眼弯起,这才吐出:“才怪!”
陈奕诚也不生气,只是笑:“口是心非。”
赵佑瞥他一眼,接道:“自作多情。”这算是招呼打过,想了想,又道,“你进宫做什么?找大皇姐?平乐宫不是这个方向……”
“找你。”陈奕诚补上一句:“我说过,我以后会好好管教你的。”
赵佑看看天色,绕开他朝前走:“没先预约,恕不接待。”
没走两步,就听陈奕诚在背后低声道:“你是要出宫么?我刚见过陛下,正好要走,一路可好?”
赵佑头也不回:“不好,我赶时间。”他是真的赶时间,从皇宫出发赶往望江楼,以这个朝代马车穿街过巷的蜗行速度,若再耽搁,铁定迟到。
而且,他去望江楼秘密见人,可不想带个超级大尾巴!
陈奕诚气定神闲,只轻忽一句:“你难道不想知道,坐骑兽群出动与神秘短笛,到底有什么玄机吗?”
赵佑慢慢停下脚步,难道他又有什么新发现,查出线索来了?
陈奕诚大步过来,径直往宫门方向走去:“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赵佑咬唇想了下,向小桌子低唤一声,疾步跟上。
反正望江楼那连连会不见不散,这个陈奕诚,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