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此时并非碧云天,黄叶地,而是绯霞天,褐泥地。”
“异曲同工之妙处,不言而喻。”
陈奕诚眉宇间浮现淡淡的赏,“如果赏完了,就继续往前走如何?”
“好。”
悠然漫步,依然踏着圆润的卵石小径前行,只是不再是来时之路,而是蜿蜒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有时,不知目的地,反倒让人揣着浓厚的兴味,期待乍入眼帘的惊喜。
清风拂过,偶有一、两瓣细小的洁白翩翩而至,又飘然而去,宛若春蝶,亦如冬雪。漫步间,小径似已至尽头。却不料转过尽头,一番柳暗花明竟再度现于眼前——
漫天飞舞的雪色让人有置身于隆冬的幻觉,然那微带清香的气息又易使人误以为自己在无意之间闯入了仙人的居所。
“何为世外桃源,我今日终于领略到了。”
云飞瀑忍不住跨入樱林,站在树下仰望那重重无暇的白雪,樱之灵仿佛旋舞着迎面而来,扬起炫目的璀璨。
立于林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亦驻足细细赏味那融入风景的修长身影,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于心头浮现。
是双生子的缘故么?
眉宇间泛起淡淡的疑,然很快便消之脑后。
“酌饮如何?”
陈奕诚走近那因着雪色樱花的重重环绕而显得遗世独立,甚而至于几近羽化成仙的飘逸人影。
“是个好主意。”
云飞瀑回首,毫无异议地扬起柳形的眉,似有似无的笑温和而满足。
上好的‘沉潭’被稳稳地放在樱林中间的石桌上,酒壶的旁边亦搁置着两只白瓷制成的酒盅。
陈奕诚提起酒壶,往瓷盅里倾注无色的液体,一股淡淡的醇香便随之漾起,交织以樱的芬芳,独成一脉人间能得几回有的清雅气息。
两只瓷杯在空中发出微笑而清脆的声响,美酒便随之被一饮而尽。再注上满满一盅,不急于饮入喉中,而是细细回味弥漫于喉间的甘美。
“好酒。”云飞瀑满足地低叹。
风,再度轻盈地飞舞而过,也再度扬起漫天洁白的樱瓣,一抹无暇随着风逝悄然落下,沾点出小小的涟漪,泛舟于那一圆醇香的水面。
凝视了片刻,陈奕诚端起酒盅,将樱舟与轻波共饮入腹。
“好一个落花流水。”云飞瀑的笑,意味深长。
陈奕诚再斟一盅,慢慢啜饮。仰首,赏的,却不仅仅只是樱花。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从不知道……只在春日盛开的樱也能在深秋初冬时节绽放,且绽放得如此美丽。”云飞瀑叹道。
“本该如此。但这些樱树显然例外。”
“……如此珍贵,怕是人间难得几回有啊。”云飞瀑端着酒盅,悠游地穿梭于林间,像个顽皮的孩童那样每一棵都抚摸了一下,轻拍了拍。
“本想跟你提议在这里用晚膳的,但实在不忍人间烟火破坏了这仙境般的美景。”
“是吗?”云飞瀑一圈转回,身上多了几许樱的浅香,唇边略略惋惜的莞尔与那一尘不染的雪色天地相映成辉,宛若一体。
“是。”
“……该穿白衣的。”低低地,云飞瀑像是喃给自己听。
“你说什么?”听不真切,反倒更勾起陈奕诚的好奇心。
“没什么。”云飞瀑稍稍沉了沉嗓音,以便增添几许说服力。
扬起眉,忽地了然了那个不坦率的‘夫君’的心思。瞧了眼已退至二十丈以外的侍卫婢女,下一刻,云飞瀑便洒脱地除去自己身上略显累赘的华丽女装。
“感觉好多了。”
云飞瀑异常轻松地活络活络筋骨,舒展开手脚——既然某人有此意,那刚巧正中他下怀,皆大欢喜!
陈奕诚有啼笑皆非的感觉,但顷刻间又被人看穿的不悦所取代,然再度望向那修长而飘逸的身影时,却下意识地再次沉醉于仿若浑然天成的无边雪色之中。
九日皇帝 番外卷陈奕诚 第六章一起洗澡
由于被美景所迷,两人在樱林耽搁了许久,回到膳厅时夜色已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天地,饥肠辘辘的两人极有默契地快速用完了自己面前的饭菜,连一丁点儿残羹剩汤都没有留下。
陈奕诚抬起头,却意外地发现‘爱妻’眼中意犹未尽的神采——尽管被掩藏得很好。
“边牧,吩咐厨房端些膳食上来,我还没用饱。”在心里暗笑之余,陈奕诚转首,朝贴身侍卫如此说道。
“是。”
呃,被发现了!
虽然用只有陈奕诚才能听到的音量讪讪地干笑了数声,但云飞瀑仍然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期待即将上桌的美食。
好在热气腾腾的数盘佳肴很快就被一一送了上来,不至让他刚刚吞下肚塞牙缝的食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边牧,我要和夫人单独用膳。让所有的奴仆都退下,包括你。”待菜都上齐之后,陈奕诚挥了挥手。
哦哦哦!又来了!将军居然这么热情……夫人,您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带着夹杂着崇敬和暧昧的眼神,边牧很尽职地将一干闲杂人等驱逐出境,当然,也连带他自己。
当最后一个奴仆也消失在被淹上的红木门后,云飞瀑举起筷子,继续大啖美食。
“你的食量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饿了一整天?”陈奕诚在举筷品味的同时,看向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云飞瀑。
“两者皆有。”又不紧不慢地吃完一碗饭,终于觉得饱了的云飞瀑放下筷子,好心情地答道。
陈奕诚闻言,凝视着他的眸里不觉多了份暧昧,“那我倒确实要怀疑那些粮食究竟去了哪里?”
云飞瀑捞起袖口,露出修长有力的臂膀,“在这里!”
陈奕诚眼里的暧昧更浓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可以顿了顿——“该看的,我都已经看过了。”
云飞瀑愣了片刻,俊脸蓦地红了红,“那不就是了?”
“就是因为看过了,我才如此说。”
“以普通男人而言,我尚不算瘦。”云飞瀑非常有自信。
“但也算不上结实。”
“北方和南方的标准不同。”
“哦?”上扬的尾音突显了陈奕诚的揶揄之意,“你的意思是,在那一票弱不禁风的江南公子哥儿里,你可算得上是强龙?”
“即使是在北方的男人里,你的身形也是地头蛇。”
话音刚落,云飞瀑便在心里直呼‘不妙!’。
沉默了片刻,陈奕诚再度响起的声音里夹带着浓浓的嘲讽:“好一个强龙不压地头蛇。”
……唔,果然被踩到了死……
凝重的气氛在膳厅中渐渐扩散开来,云飞瀑的表情也由随意转为略略的懊恼。
“既然吃饱了,那就回房吧。”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陈奕诚站起身淡然地做了决定。
回到房中,略显凝滞的气氛依然弥漫在两人之间。虽然被吩咐来执起彩屏、抬来浴桶、倾注热水的奴仆们忙忙碌碌地打散了房中的清冷,然两人之间仍是谁都不曾开口。
“主子,可以入浴了。”
报告完毕,边牧便退出了房门。
偌大的房里再度只剩下形同陌路的两人。
陈奕诚自书柜上随意地抽去了一本诗词集,落座于梨木椅上阅读;见状,云飞瀑便走至屏风后脱去衣物入浴。
轻微的水声穿过彩绘的玉屏逸入敏锐的听觉里;而书页被翻动的声响亦透过水声飘进了内功修为极佳的耳中。
不知是因为小憩时受了凉,还是在赏花时吹多了夜风,云飞瀑喉间的轻痒在此时化做了微小的咳嗽情不自禁地溢出了口。
下一刻,低沉的嗓音便出现在屏风的另一边。
“是不是着凉了?”
“像是有一点。”云飞瀑摸摸鼻子,依然有几分痒。
“那就快些。”
“哦,好。”
水花的声响随之大了一些,不消片刻后,只着内衣的云飞瀑便从屏风后揉着鼻子走了出来,湿润的黑发随意地垂在身后,沾湿了几处布料。
陈奕诚顺手抽下悬于屏上的锦帕,未曾经由迷糊主人的同意,就开始拭擦那一头犹在滴着水珠的黑色瀑布,以免它沾湿更多的布料。
云飞瀑愣了愣,但随即便会心一笑:“谢谢。”
“穿上外衣。”陈奕诚依然是命令式的口吻。
“好。”云飞瀑乖乖地套上暖和的冬装。
在边牧指挥奴仆更换入浴所需的同时,陈奕诚亦吩咐他唤来小月为云飞瀑梳理微湿的长发。
“夫人,将军真的是很疼你呐。”
花厅里,小月边用暖玉制成的梳子梳理着云飞瀑的长发,边用略带羡慕的口吻道。
“哦。”
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云飞瀑半带忍耐的‘享受’理应属于女人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