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小乐子已是上前一步,低眉顺目道:“奴才愿接受任何处罚。”
任何处罚?
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面颊上还留着方才一怒而掷所造成的红痕,这细皮嫩肉的,真是打也不舍,骂也不忍,虚张声势根本无济于事,一旦有所损伤,心疼的还是自己……
赵佑摆手,无奈长叹:“这次就算了,记住,下不为例。”
“是,王子。”
小乐子手掌抚脸,轻笑道:“王子方才好凶,把我吓坏了呢,可是真的生奴才的气了?”
赵佑不置可否,鼻腔里淡淡哼出一声。
小乐子笑吟吟瞟他一眼:“王子?”
赵佑自觉尊严受损,跳了起来,伸手揪住他的另一边面颊:“得意什么?生来一副小受模样,你信不信,我把你拿去送人,上回安定王府的小王爷还找大王兄来当说客,向我讨要你呢……”
这安定王赵越,乃是当今皇帝赵文博的亲生叔父,小王爷赵思锐是其膝下嫡孙,血统尊贵,家世显赫,平日没什么爱好,却是喜欢在家豢养娈童,以此为乐。
早在两年前,赵思锐在宫外初见小乐子,即是惊为天人,当即要以十名能歌善舞的妙龄美姬向他交换,在被拒之后也不气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找人来求,宫里与已相熟之人,尽被他找了个遍。
“小受,是什么?”
赵佑吐下舌头,拍了怕那光洁细致的脸颊,呵呵笑道:“就是断袖龙阳,被压在身下的那一个。”
小乐子笑容不变,再问:“把我送人,王子舍得么?”
“暂时舍不得,不过……”赵佑松开手,半真半假道,“以后,就很难说了,所以你要乖乖的,好自为之。”
“奴才明白。”
温柔的笑意,在那双狭长的黑眸当中,一闪而过。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踏青赏花正当时。
悲催,别人是悠闲出游,他却被孟轲一个口讯召来,亲临现场,视察工作。
唉,长此以往,费神费力,会不会过劳死?呸呸呸……
赵佑一身素白,人模人样,负手在山坡上,远远看着底下大队人马神情肃穆,整齐操练,树林边上,一排青石碧瓦的屋舍拔地而起,正做着最后的开荒清扫。
越看越是满意,不由点头称道:“不错,才几日时间,这屋舍就已经建好了,孟轲功劳不小!”
“教主过奖了。”孟轲肃容整冠,语气谦虚。
这些年来,对于这位所谓的不良恶少纨绔公子,他从最初的厌恶不屑,到后来的迷惑不解,到如今的五体投地,誓死效忠,其间经历了四年的风风雨雨,并肩作战,每每想起,总是欷欷感慨,如不是他,自己一介穷书生,怎会有如此绚烂多彩无法言说的人生?
不仅是他,连同门中众多弟兄,大都是寒门子弟,贫苦出生,要么去到最偏远之地,要么留在帝都做些粗活杂事,只因遇上贵人,得以翻身做主,于刀光剑影中重整岁月,驾驭命运,直至如今酣畅淋漓的生活,不能不说是前世积福,今生受益……
第八十九章 窥情
“拜托,别用那种崇拜的目光看我,我不会脸红的。”
赵佑伸手在他面前一晃,嘻嘻笑道:“我出门一次不容易的,有什么事情也别藏着掖着,快些说罢。”
“是,教主。”孟轲招手,一名门徒过来,奉上一只精致的紫檀木箱。
赵佑皱眉:“这是什么?”
“前几日有人与东队秘密接洽,出手阔绰,以此为酬,欲取人性命。”孟轲边说边打开箱盖,登时光芒大盛。
赵佑看得双眼发直,下意识低叫:“乖乖,发财了!”
箱子里,竟是一串圆硕光润的珍珠,个个大如鸽蛋,这样的货色,一颗也许并无特别,难得整串珠子都是一般大小,身价倍增,这还不算什么,那珠链上还坠着一块罕见的碧绿宝石,散发着璀璨瑰丽的光彩,虽是白天,仍是珠光辉耀,宝气氤氲。
用这样价值连城的宝物来买凶杀人,真真是大手笔!
赵佑摸着珠串,只觉爱不释手:“哎,这价格很公道啊,杀吧杀吧,让杀谁就杀谁,不用问我意见了。”
“这……”
见孟轲犹豫不决,似有难言之隐,赵佑瞪大眼眸,渐渐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而出:“这丫的,莫不是想要……我的命?”
身后,小乐子微微一笑,欣然出声:“放心,教主的命,可不只值一串珠子。”
孟轲也是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赵佑干笑两声:“呵呵,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自己在帝都虽然以纨绔形象著称,究其实不过是吃点花酒,揩点小油,占点肥地,争个,美人什么的,应该没得罪什么大人物,不致引来杀身之祸。
酬金如此之高,这单生意想必烫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到这等殊荣?
孟轲也不隐瞒,压低声音道:“是金蛇郎君,袁承志。”
袁承志?
赵佑心头微惊,怎么是他?!
尽管早知做这一行规矩严明,不问来人出处身份,还是忍不住问:“雇主是谁?”
孟轲如实禀报:“那人并未透露身份,东部暗中查过,是一路由东而来。”
“由东而来?”东边,难道来自梅华国?
手指摩挲着那圆硕光润的明珠,不禁暗自点头,如此大手笔,倒像是乐中天的作风,袁承志这回偷香窃玉真真是阴沟里翻船,不仅被一路追杀,还要悬赏其颈上人头,代价实在不小!
啧啧,色字头上一把刀,至理名言啊!
孟轲注意着他的脸色,小心问道:“教主,这袁承志可是你的朋友?我们能否接下这单生意?”
珠光宝气,映出旁人或期冀,或淡然的神情。
赵佑心底暗忖,自己还没想好动不动他,就有人抢先出手,天意难违啊!
于情于理,在名在利,袁承志似乎都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赵佑眼睛微眯,反问道,“袁承志身手不凡,行踪不定,铁士还没回来,毒队弟兄可有把握?”
孟轲点头道:“邪队已经查明,这金蛇郎君喜好猎奇凑热闹,此次来帝都,一来是观看演武大赛,二来则是游览太后寿宴,这两场盛事,他必定到场,照属下看来,寿宴宾客众多,时机稍好一些……”
“得,人家老太太过个生日,别去打搅,太后寿宴就算了,安排在演武大赛之时,全力阻杀,斩草除根。”
赵佑一边摆手,一边慢悠悠朝前走去,边走边哼着小调:“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可怜的袁承志。
真是招谁惹谁了?
因为筹备太后寿辰庆典,皇后下令在各宫抽调人手,前去协助做事,月清宫的宫女内侍被抽去大半,原本就不够热闹的宫殿,更是冷清了不少。
蓝婉晴身边有个乖巧懂事的宫女名叫玳玳,此次也在被抽调的人手之列,没十天半月不能回来,对此,蓝婉晴嘴上不说什么,暗地微有怨言。
赵佑见母后心情不好,在正殿用过晚膳之后也没急着返回,而是陪着她絮絮说话,逗其开心。
夜色初罩,殿里廊前宫灯高悬,内室话声轻细。
“刘皇后近来动作大着呢……”蓝婉晴出身江湖,说话也直言快语,好不避讳,“大王子开年就行冠礼,她是估摸着自己该熬出头了。”
赵佑笑着回应:“兴许是吧,不过我看萧贵妃和二皇兄不急不躁,安静得很。”
“他们母子,一向很沉得住气。”蓝婉晴轻笑一声,想了想,又道,“真正安静之人,是令妃呢,赵茹是长公主,赵天又年幼,索性作壁上观看热闹。”
这些后宫争斗,听起来索然无味,丝毫没有自己暗中发展壮大六派,与一干弟兄不懈努力勇往直前的热血豪情。
赵佑打了个呵欠,懒懒道:“母后,你说父皇会不会在明年分封皇子,划地为王?”便不知封到自己这里,属地何方,城邑几座?这离京去国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这个说不准,你父皇应该还在考虑太子的人选,分封之事,应在立嫡之后。”
赵佑点头称是,又聊了几句,看了看殿外的天色,柔声道:“母后近日脸色不太好呢,要不早些歇着吧?”说罢,欲起身告退。
“佑儿,等下!”
蓝婉晴拉回他来,一抹晕红飞上面颊,暗含喜色:“有件事情,我还没跟你说……”
想着小乐子还在寝室等候,初步讨论太后寿宴暗中护卫事宜,赵佑有丝心不在焉:“什么事?”
“你很快就会当……哥哥了。”蓝婉晴坐直身子,双手平平覆上小腹,唇边笑意加深,“不知怎的,这回吐得厉害,还爱吃辣,不知会不会是个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