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猛然伸手,抓住赵构的手,将其拉到自己身边,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别说了!”
赵构看着岳飞,这双眼睛,曾经让他迷恋,让他痛恨,让他心悸。
而现在,这双眼睛中,带着一丝慌乱和迷茫。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呼吸交缠,很久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构忽然说:“我们回去吧,前尘往事,从今开始,全部忘记。自此之后,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情。”
岳飞仿佛如释重负,他说:“好。”
说毕,便转头往回走,赵构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伸手拉住岳飞的手。
岳飞手心满是冷汗,粘湿滑腻,却在这个时候,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住赵构的手。
两人沉默而行,沿着西湖一直往前走。
越来越近,本是无目的的乱行,却离某些宿命中的地方,近的可怕。
最后,岳飞停在一堵墙前,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忽然甩开赵构的手,跃入了墙中。
片刻之后,赵构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赵构绕道前门,敲开了这处府衙的门,拿出玉牌后,径直走到后院。
后院中,有着一座凉亭。
亭上题着三个字——风波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本来要更的,结果出去了就搞晚了。
半夜补上,希望还来得及。
大结局
岳飞蹲在那亭中,脑袋埋在双手中,肩膀耸动。
府衙的长官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将整个院落,留给皇帝和他的将军。
赵构在旁边等了很久很久,岳飞发出的痛号声,从胸腔中闷声而出,他捂住脑袋的双手,渐渐的握紧,上面青筋暴起,血液在血管中突突的跳着。
直到街道上的梆声响起,岳飞才猛然抬起头,大跨步的朝赵构走来。
接着月色,赵构看得清楚。
岳飞满脸泪痕,双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嘴唇却白得可怕。
岳飞大跨步的走向赵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其抵到凉亭的柱子上,他的声音嘶哑,脸部的肌肉都在颤抖,甚至无法说出准确的词句。
赵构没有反抗,他静静的看着岳飞。
这一刻,迟早会到来,他清楚,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岳飞的手顺着赵构的领子慢慢往上,最后禁锢住赵构修长纤细的脖子,用着胸腔发出质问和咆哮:“为什么?为什么!”
赵构被掐得脸色发紫,呼吸不畅,想要咳嗽都不能。他本该在这个时候求饶,本该惊恐,本该慌张,但却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的眼眸沉静的可怕,里面没有半丝波澜,甚至有着一种等死的宁静。
岳飞的胸腔不断的起伏着,他鼻孔中的粗气,尽数喷到了赵构的脸上,他的五根手指在咯咯作响,根本没办法自控。
赵构惨然一笑,微微的闭了眼,静静的等待该来的一切。
但他什么都没有等到,掐住他脖子的手渐渐松开,岳飞的声音狠厉异常:“如果不说清楚,我……我会杀了你!”
赵构道:“你都记起来了?”
岳飞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赵构微微低了头,片刻之后忽然抬头,狠狠的朝着岳飞的唇吻去。
岳飞的唇还带着眼泪的味道,咸涩的厉害,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动,片刻之后,他忽然将赵构按在柱子上,用更加霸道的力量,回吻了过去。
赵构在这一刻,没有感到丝毫的甜蜜和幸福,对方的动作粗鲁,带着恨意撕咬,他的口中一股血的锈味泛滥。
赵构开始挣扎,但岳飞并不放开他,咬的更狠,更凶。
直到赵构近乎窒息,岳飞才将其微微松开,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转身而去。
赵构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两人完蛋了,彻底的完蛋了。
但他不甘心,他说:“你站住!”
岳飞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声音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恨。
“这是你欠我的,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回过头来!”赵构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但岳飞却并未回头,他说:“当日我在大理寺,身受种种酷刑,我曾经百次千次的幻想,幻想你会出现,幻想你会知道我的冤屈,甚至幻想你会忽然良心发现。但最终却明白,那只是虚妄!当日我走进牢中,见到被拷打的体无完肤的云儿,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那种锥心的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我三次上书恳求,期望能够见你一面,你又在哪里?你可曾回头?”
赵构呆愣在原地,岳飞朝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淹没在阴影中的时候,赵构忽然跳了起来,仿佛发疯一般,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岳飞。
他的声音惊恐:“你要去哪里?你答应过朕,永远在朕身边,哪里都不去!”
岳飞用力的掰开赵构的手:“你当初也曾答应过我,永不相负,最终却是什么?!”
赵构再用力的抱紧,他的脸紧紧的贴着岳飞的后背,声嘶力竭:“我对你怎样?我这辈子对你好不好?!”
岳飞不说话,赵构的声音沙哑:“我这一世,可曾怀疑过你,可曾猜忌过你,可曾有负过你?”
岳飞的身体,忽然动不了了,他缓慢但坚定的掰开赵构禁锢的手臂,转过身,怔怔的看着赵构。
赵构的脸上,还有着泪痕。
他说,他早就忘记了伤心的滋味;
他说,他早就不记得往事了;
但现在,岳飞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恐和慌张,是那种怕失去自己的惊恐。
岳飞道:“刚刚……已经还了……”
赵构一声哂笑:“就是那个吻吗?你以为,那是我想要的吗?”
岳飞说不出话来,他心中那个温和有礼,可亲可爱的皇帝,一下子便成了那个面目狰狞,丑陋卑鄙的人。然而现在,这两个人混合在一起,深情和背叛,温和与尖利,善良与卑鄙,都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忘不了当日被送到大理寺的那种愤怒,惊疑,惶恐;他更加忘不了临死前,认罪书上的那八个大字——天日昭昭。
但他也无法忘记,当日赵构冒雪探病;以及,刚刚那双唇的味道,带着血和泪的味道。
岳飞转头,跳墙而去,在西湖边上飞奔着,找不到方向。
赵构瘫软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再也不剩。
第二天的时候,岳飞在西湖边上的栖霞岭,找到了失魂落魄的皇帝。
只一夜过去,那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帝王,就成了形销骨立,他的前襟上,还滴着有昨夜流下的血,淡褐色的袍子,已经染满了尘土,赵构就那样呆呆的坐在一块空地,一动不动,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
岳飞走了过去,朝着赵构伸出手:“陛下。”
赵构微微抬起头:“你知道吗?我刚刚想,你大概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大概会永远的恨我,直到来生来世。”
岳飞蹲下身,将赵构扶了起来,他愣愣的看着他,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
岳飞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臣,想要回庐山。”
赵构道:“如果朕不准呢?你应该知道,前两次的私自妄为,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岳飞道:“我希望你能够允许……”
赵构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允许,我为什么要允许,朕为什么要允许?没错,朕欠你的,这辈子都已经补上!那你欠朕的,准备什么时候还?!”
岳飞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的人,那些年的记忆,在这一刻忽然都想起。
那些迷恋,那些情意,那些恨和爱,自己,无法还。
岳飞道:“我做不到……我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我或许,可是我知道了一切,对不起,若有来世,我愿意还给你,一切都还给你……”
赵构呵的笑了一声,他盯着岳飞,岳飞也看着他。
岳飞的眼中,有着不容更改的坚定,就好像前世那些日子一样。
可是赵构也不愿退让,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皇帝,他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得到什么。
他咬牙切齿的说:“朕不许你去!朕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如果敢去,朕就敢血洗庐山!”
岳飞没有说话,赵构的心忽然都揪成了一团,疯狂的想法在他的心中滋长,他盯着对方的眼,声音颤抖,却不容更改:“朕不要来世,只要今生!你若真想来世解脱,除非今世还了!”
岳飞说不出话来,他对着赵构深揖到地,然后道:“臣送陛下回京。”
说完这句话后,岳飞就走了开去,他走出两步后,忽然回头,问:“陛下为什么在这里发呆?”
赵构的眼中满是绝望,他呆呆的看着岳飞,声音飘渺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因为……这是你的墓地。”
当年六月,岳飞之母病逝于汴京,岳飞与儿子岳云扶棺回家,岳云在半路上抱怨道:“都说陛下仁义,善待忠臣,奶奶没了,他怎么也没有半点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