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人都已年过弱冠,为讨生计,浩然做了这城中的师塾夫子,正经的教书先生。闲暇时绘绘春“宫”,供人消遣,赚些细碎银子,喝点小酒,日子倒也过得去。而骆锡岩,整日无所事事。城中各处晃悠,协助官府打击恶霸,理论家长里短,结交一些游侠,可惜这乡风淳朴,治安有条,一身好武艺便也无多大用处。
骆锡岩把半碗余温的油茶饮尽,又嚼了几个糕点,填饱肚子就站在空地上伸伸懒腰,随着性子还没舞几个招式,就听得嗤啦一声,骆锡岩心道不好,是浩然的画。画好还未收到屋子里,现下被拳风扫到地上一半裂了开。他捡起一看,只见画上的女子神情慵懒,额上描着赤蕊,发髻散乱,罗裙铺满石桌,露出半个胸脯,风情缭绕,往下是柔软腰肢,丰臀浑圆,一只腿挂在男子腰侧挡住两人教合处,另一腿屈起,白玉裸足点在男子胸膛上,直看得骆锡岩心突突跳,那女子半掩半遮更让人心生意想,怪不得浩然说:“我这画不比别的春“宫”,自然要的贵些。”
忽然想起这可值得五两银子,这一拳可真值钱,浩然知道了定不轻饶他。念及此骆锡岩赶紧将画卷成轴,放进屋内,落了锁便匆匆夹着门匾离开。
街上已开了集市,人声并不喧闹。他进了店内,满街坊的也都熟络,刘掌柜迎上来招呼:“骆公子,有空来店瞅瞅?”骆锡岩将门匾放下道:“我看了门墙上的倒钩还在,想着是这门匾后的铜环坏了,现挂不结实了,您给看着修修。”刘掌柜边冲了茶边说:“好嘞,给您泡壶茶。您这牌匾的料子和手艺我们这小店做不出来,不过修倒是没问题。麻烦骆公子等会,马上就好。”说罢就进到屋内拿物件。
骆锡岩正抿着茶,从屋内跑出两个半大的孩子,两人争抢一个木轱辘。起初还好好地,那女娃伸手把轱辘推到供桌底下去了,男童不依又是啃咬又是抓挠,眼见女娃就要哭了。那大一些的男童骆锡岩认得,是刘掌柜的小儿子,他赶紧唤道:“大毛,还欺负小姑娘呢,不害臊啊。”乳名大毛的孩子道:“真是笨手笨脚,又一点不经打,玩一会就要哭,真讨厌!”,那小姑娘听这话,再也憋不住了便放开声哭起来。
刘掌柜听得声忙出来了喝道:“大毛,快领着妹妹去院子玩,没见有客人吗!”刘掌柜人长得黝黑精壮,教训起来又严厉,俩孩子吓得赶紧跑了。
骆锡岩笑着:“刘掌柜,何时有了个这么水灵的女娃娃?”
刘掌柜边忙着手上的边答道:“哪能啊,是内人的外甥女,大毛舅舅家害了怪病,人都没了,就剩个女娃子,怪可怜的。”
骆锡岩惊道:“怪病?我倒还没听说。”
刘掌柜手上也忙活完了,道:“就西边的离远城,整个城里的人不知怎么就染上了,大夫也看不好。唉,有些得了病去了也就算了,有些人呐,趁着这灾祸去偷去抢,那些病了的哪还有钱去医呢,这心啊都坏透了”。
骆锡岩付了钱道了谢便往家走去,爷爷教导他的字字句句回荡在心间,长久以来的大侠情结让他浑身血液急速涌动,有股冲动迫使他必须要去离远城看看。
行至门口,骆锡岩直接踏在台阶往上跃起,将门匾挂好,仰头看着,想起爷爷当年也是年轻时行走江湖,为民惩恶,终是打下了至高的江湖地位。越想越觉得那股子劲更是不可抑制。他进了前院,弟弟骆恺妹妹骆悠正在踢毽子,看见他回来,冲他喊道:“哥哥,哥哥……”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这两小娃对哥哥崇拜不已,骆锡岩年长了他们十来岁,对弟弟妹妹特别宠爱。经常带他们上树捉鸟下河逮鱼,此时骆锡岩也顾不得和他们嬉闹张口便问道:“娘和爹呢?”
骆悠正处换牙时候口齿不清的抢着说:“赛后厅呢。”
骆恺指着她嘲笑:“哦哦,说话漏风了,哈哈哈哈……”
骆锡岩也不管两小孩蹭着他的腿开始打闹,一臂夹着一个孩子往后厅走,这大宅子里搭了好多豆角架子。他嫌走的慢,就迫不及待的跃到空中,踏着中厅的拱门施展轻功前行,俩孩子高兴的拍手:“哦哦,哥哥好厉害好厉害。”到后厅门廊,骆锡岩放下两孩子让他们去玩,自己则进了厅。
母亲秦林正和面包着包子,父亲骆傲天看着书时不时的和母亲拉几句家常,骆锡岩几步上前去,道:“爹,娘,我有事要出城一趟。”
秦林以为是与日一样,出城和他那些朋友玩乐,不在意道:“好,去吧。看看这头上的汗,也不擦擦。”
骆锡岩想到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若是也染上病还回不回得来,看着父母弟妹还要替自己操心,也不知离远城是何种惨状,种种情绪夹杂着。他不禁双膝着地,沉声道:“爹,娘,孩儿是想学祖父出去闯荡一番,策马江湖去打拼。先去离远城调查怪病,这前景如何并不能预料,还望你们在家保重身体。”说罢就磕了头,并不起身,自己也不确定父母是不是支持,心中正忐忑不安。
骆傲天放下书卷,看着儿子,心中也颇多感慨。骆锡岩的祖父骆征亭一世豪杰名声在外,只骆傲天这么一个孩子,偏生还不爱武学连防身都不及。可骆锡岩自幼聪颖,痴醉于拳法,天生对功夫领悟力强,骆征亭亲自教导,爱护异常。骆锡岩此时立了决心要出去闯荡,骆傲天未免担心,又想到自己父亲阖眼前拉着锡岩的手,说不出但满怀期待的眼神。
骆傲天沉吟片刻开口道:“锡岩啊,我知道你志在此,男儿就该去拼去闯。家中你不必担心……”
秦林张口想说些什么,骆傲天对她摆摆手,又道:“出门在外,凡事切不可鲁莽,识人要仔细,不可落入歧途,坏了你爷爷的名声啊。”
骆锡岩看父亲并不阻止,言语中透着关切,他心中激动道:“是,爹,我记住了。”
秦林已站起身来:“唉,儿啊,既然决定了,就万事小心,多带些银两总是好的,什么小痛小病的可得照顾好自己啊。”说着眼圈就红了,缓了缓接着道:“我的儿,江湖上刀剑无眼,要是伤着了,身边又没个人照应……”
骆锡岩忙说:“我等会去邀浩然,再说,我又不做那些歹事,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险恶啊,事不宜迟,我收拾东西这就去了。”
回到东苑,骆锡岩包了几件干净衣裳,带了银两回到后厅道别,骆恺骆悠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拽着裤腿舍不得他走。骆锡岩蹲下身子,两孩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骆恺说:“娘说哥哥是要去做大侠的,哥哥是大侠喽。”骆悠在他脸上蹭着,秦林又往他荷包里塞了些现蒸的包子,一家子在一块说了几句闲话后他跪下道:“爹娘保重。”
从家出来,眼见的景物仍是那般。可骆锡岩觉得这二十一年来等的是这么一天,伸张正义,做一个真正的大侠。他满心欢喜的去邀浩然同去。到了师塾,听见朗朗整齐的读书声,浩然一袭孺衫正俯下身和一个小童说着什么,骆锡岩随手摘下一片梧桐叶,对着叶片弹了一指。
那叶就冲浩然的发冠直直飞去,浩然往头上一摸转身看到门口的骆锡岩,径直走出问道:“怎么到这晃悠来了?说吧,何事?”
第三话 离远城中现美男
骆锡岩兴奋的一把抓住浩然的手道:“我刚听说了,离远城盗贼连连,咱们去看看如何?”虽是询问,但他笃定浩然定会与他一起,满心期待着.
孰料浩然却淡淡的开口:“若你想去,那就去吧。”
骆锡岩道:“行李我都随身带着呢,你赶紧收拾吧。”
浩然慵懒道:“那你便去吧。”
骆锡岩一怔,不可置信问:“你不去?”
浩然捏着那片叶子,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些时候神情不明道:“恩。”
骆锡岩思忖着浩然似是有事脱不开身,倒也不强求,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浩然立于树下看着骆锡岩意气风发的大踏步前行,面上笑着出言道:“小心些,别被人打败了,哭着回来啊。”
“哈哈哈哈,等着你哥哥凯旋归来吧。”
听得好友这么说,浩然笑意更浓,一片浓荫下难辨神色。
骆锡岩这厢买了马出了城,一路上也未做停留,吃着自带的干粮,在路边小客栈歇脚,行至离远城城门时已行了近三日光景,骆锡岩看那城门处虽没了守卫,倒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动乱不堪,只是城中透着些许荒凉之气。
进了城后,目光所及,有些宅子门户大开,被洗劫一空。骆锡岩下了马,牵着前行,这时才注意到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药味,他嗅了嗅遁着味道寻到一处简易棚子,倚着一药堂搭建的,隐约听到屋内有人轻微申银声,辩气息,有十余人的样子。骆锡岩将目光转向棚内男子,只这一眼,便再也挪不开。
贯墨的长发整齐用玉簪束成髻,露出的面容白希,干净清秀,眉眼细长,眼眸黑亮。五官鲜明,略淡色唇抿着,身着水墨素色青衫,显得肌腰清癯。现正坐长条木凳上,伸出好看的三指切按一老妪手腕部,神情专注。许是他孤陋寡闻,只曾见过不多的美貌佳人。在男子中,原先只有浩然算的上。如今这人面容与浩然相较,并不分高下。浩然的本性是随意不拘,不笑尤带三分风流,展颜一笑妖娆多 情。而面前这人,看似温柔却又觉得不可亲近,严谨认真,周身笼罩疏离之感,有种置于云端的清高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