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两个人不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立场,是不是真的会是一对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笑,一起打闹,而不是向现在这样,被既定的命运逼得不得不兵刃相向。
九方瓒又拿起他的宝盒,一样一样看着第二梁潇曾经送给他的东西,露出一个看似天真的笑容。他知道,梁潇这样对他,因为一下子狠不下心。
“如果你真的狠不下心的话,就要输了哦,我的梁潇哥哥。”你以为天真的瓒儿,可是能比你更狠心百倍呢。
九方瓒依旧按时上朝。朝中局势已经越来越激烈,而梁王爷明显已经在各方面压过了郑仕光。
“皇上,皇上大婚一事刻不容缓呀。如今各方面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在过几日就是大婚之日了。”
九方瓒一手撑着头好像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样,心理却像这件事情有那么急么?好像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吧?怎么我自己的婚事他比我还急呢?
“皇上忘记了么?皇上说过要让微臣处理皇上大婚之事。”
“朕要娶谁?”
九方瓒这疑问,各大臣皆哗然。皇上跟纤云郡主的婚事不是早就定了么?皇上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娶谁?
九方瓒“哦”了一声,说:“你是说纤云郡主呀?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就封个皇妃吧。”
“臣已经拟好几个称号,请皇上过目。”
“什么称号呢?”九方瓒懒得看,直接就问了。
“纤云郡主乃大真国国君之妹,可赐号真妃;或者取其名,可赐号云妃;纤云郡主相貌不俗,知书达理,可赐号华妃,请皇上定夺。”
“那就华妃好了。”
九方瓒随口就决定了前来和亲的郡主的封号。他几乎快坐不下去了,身后的疼痛在长时间的坐着以后只有更加加深,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裂开。
看了眼梁潇的方向。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上朝。面无表情,也没有发表一句话。九方瓒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朝中各大臣都希望看着他倒下,看着这个昏庸无能不理朝政的皇帝倒下。他不能倒。他知道即使是傀儡,也有必须坚持的地方。他一旦倒下了,后果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九方瓒回去的时候只能装困回龙寝上趴着。无论天璇怎么叫,都绝对不起来吃一点东西。
晚上的时候九方瓒却偷偷爬了起来朝御书房走去。
刚到御书房,就见锦雾凇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
九方瓒笑,如此隐藏不住心事可如何是好?明明是个刺客,此时却在最危险的地方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他到底是不是九方瓒需要的人?
锦雾凇却好像一直没有看见九方瓒一样。他这么多天,已经习惯来这里“刺杀”小皇帝了,并且已经习惯于每一次的刺杀行动都无疾而终。甚至今天,锦雾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拖着如此沉重的心情来刺杀这个小皇帝,把自己曝露在危险之中。
九方瓒见他一直低着头,随意拿了一直毛笔朝锦雾凇掷过去。
锦雾凇虽然在沉思,可是本能的反应已经让他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偏离了。等锦雾凇终于回过神来,却看见那只毛笔直直的嵌在了柱子上。让锦雾凇惊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只嵌在柱子上的毛笔,竟然是将笔头嵌进去的。
锦雾凇瞪大眼睛看着九方瓒,这个看似无用的小皇帝,功力绝对不下于他。
“呀,你回魂啦?”九方瓒端出招牌式的没心没肺笑容,拿出怀里已经融得差不多的冰糖葫芦,一脸可惜地说:“已经不能吃了,可是我还没吃过呢。”
锦雾凇惊讶这个小皇帝在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可以这样说话。而且以他的武功,即使打不过那个人,也必定可以逃开,他到底是为什么?
原来锦雾凇只是在远处偷偷看着,晚上灯光本就不亮,锦雾凇只能靠推测知道被压住的那个人是小皇帝,而他发出的□声更让他确定了这一点。锦雾凇想不通,明明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为什么还要屈居人下,难道这竟是他,犯、贱么?
九方瓒靠近了锦雾凇一点,却被锦雾凇推开一步。看着锦雾凇脸上明显得厌恶的表情,九方瓒只是了然的笑。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九方瓒没有等锦雾凇回答,就讲了开去:从前有一株梅花和一株竹子,一起生长,在看似一样的情况下,竹子越长越直,越长越茂盛,而梅花却越长越歪,越长越零落。知道为什么么?不是因为他们的根本不同,而是因为梅花有他不可抗拒的命运,因为他知道他每生长一寸,都会面临一种被折断的危险,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歪曲着生长。然后他开始仰望竹子,开始羡慕竹子。可是梅花只能是梅花,他无法像竹子那样毫无顾忌的生长,他只能压抑自己。他不知道他还要压抑多久,还能压抑多久,但是他知道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只要再往上生长一寸,就会有一把刀锋将他截断。
九方瓒说完了就要走。锦雾凇不及回头就出声问:“你是那株梅花?”
九方瓒笑着不回头,这还需要问么?而那株不停生长的竹子,就是第二梁潇呀。
“可是梅花能凌寒独自开。”
“盛开是需要代价的,而我现在,还没有可以盛开的前提。”
锦雾凇觉得事情朝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走去了。心里对这个小皇帝甚至产生了一种同情,身不由己帝王家。
“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其目的和意义,所以你不需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昏庸无能,也并不是不理朝政?”
“我记得你老家锦州,天赞六年的时候发过一场大水,朝廷拨了一百万两纹银,最后真正用的估计不到一万两。
“八千九百四十两。”锦雾凇咬牙说,“那些贪官,我一定要给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
“至少到的还有八千多两不是么?能救得了一个也是救。”
“你知道,你全部都知道,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
九方瓒苦笑,对,他全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无法做。郑仕光为人狡诈,自己从来不贪污公款,但是却纵容门生搜刮民脂民膏。这些他都知道,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只是个傀儡。
“你指望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能做什么?我拼上性命也无法多为你们换取一两银子,而他们也只是昭告朕的条条罪状,然后另立傀儡。”
锦雾凇想到了,这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十年的傀儡皇帝,却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在宫里委曲求全的生存。别人只知道皇帝的锦衣玉食,却不知道皇帝时刻用生命在奋斗。
九方瓒站得累了,就倚着后面的龙纹暗雕靠了过去。
锦雾凇看见九方瓒眼里的光有着隐忍不发却又咄咄逼人的气势。锦雾凇瞬间有一种感觉,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面前这个人更符合龙的形象了。上天入地,能屈能伸。
“我能怎么帮你?”
九方瓒呆了一下,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可是他没有想到锦雾凇竟然答应得那么快,而且是在看见了那件事情以后。
锦雾凇见九方瓒没有回答,继续解释:“我帮你挣开桎梏,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帮你,哪怕丢掉这条命都没有关系,只要你答应我,事成之后,当一位明君,对得起四洲百姓,也对得起……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
九方瓒笑,只一个“好”字,回答了锦雾凇的一长短独白。
锦雾凇帮他,好;睁开桎梏,好;当明君,行;对得起自己的今天,很好。
九方瓒的在外运营需要一个帮手,帮他打点外界的各种关系,帮他打理外来的收入,帮他理清人脉,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肃清一切阻碍他的力量。
九方瓒做事情,总会有那么多条后路,他可以赢,也可以输,但是他总要保证自己在输了之后能够有足够的能力重新掰回一局。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可以放手去搏,输了就重整旗鼓,再战,再败再战,伤痕累累也依然可以继续战斗。
锦雾凇正好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九方瓒一眼就觉得这是他想要的人。这人有胆识,有头脑,且功夫了得。胆敢单身独闯皇宫禁内而不被发觉,足以见得他的才干。而且他还有最容易被利用的慈悲心。但是这也是九方瓒所担心的。若是心软的人,必下不了狠心。但是没关系,他下不了的狠心,九方瓒可以帮他下,这样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
九方瓒又笑,笑得依旧像个单纯的孩子。而他心里想的却是,老天爷在这个时候把锦雾凇送到他身边,是在帮他,还是在害锦雾凇?
锦雾凇对于九方瓒让他做的事情,显然吃惊不小,但是既然答应就必须做到是他一向奉行的法则,所以他并无异议。
锦雾凇出了皇宫之后,用力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说要去刺杀那个狗皇帝的,结果却去给狗皇帝卖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