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敬身边渐渐聚集了一帮人,这个看似空荡荡的庄子藏着百余人,他们一齐朝码头杀去。
被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留在原地的柳熙安笑了笑,他们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一旦没了危险,柳熙安的本性就发作了。从熙和与小皇帝的穿着上,他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有那么一点喜欢着小皇帝的柳熙安心理的苦涩不足为外人道,因此只能开口对着熙和说,他以这种嘲讽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王兄,你这副脚软的样子莫非是刚才太过激烈了?”
这话一出口,熙和身上的气势就变了。他仍然软靠在王福气身上,但整个人突然就变得危险无比。小皇帝皱眉,不悦的看向柳熙安。他告诉自己,他并非是因为柳熙安的话不悦,而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内讧对他们有利无害。小皇帝自欺欺人,他就算重生一回,对熙和也还是无法彻底忘情。
“柳熙安,你大胆!”两个当事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王福气这个太监就先开口了。他在小皇帝身边也不算短了,察言观色这种太监的生存手段自然非常的纯熟。在小皇帝还没有说话的时候,王福气就知道了他要做什么。虽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但确实缓和了气氛。收到小皇帝一个赞赏的眼神,王福气挺了挺胸。
柳熙安识时务,哈哈大笑了数声,说:“王兄不会生气吧?小王不过开个玩笑。”他说着走到小皇帝身边,摸上了熙和的脉:“是十香软筋散?王兄不在翼州呆着,怎么到了这里,还恰巧中了十香软筋散?”小皇帝赞赏王福气的眼神,柳熙安看在眼里。一股子酸味就这么从胃里冒了出来。从小到大,不管是那个已经死了的老不死,还是后院的那些个姬妾,甚至是他和熙和两人的生母,到现在的小皇帝,最先看到的在意的责骂的都只有柳熙和。他柳熙安哪里比不上对方?
柳熙安的话终于让小皇帝清醒过来。和熙和的情事,确实缓和了小皇帝的愤恨,也让他的理智暂时离开了身体。是啊,熙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巧合?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巧合,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是萧素清吧。一听到萧素清失踪,人在翼州也躁动不安。小皇帝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推开熙和放在他身上的手。“既然已经脱险,那么就此别过吧。”小皇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熙和不是小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他们之间从来不是知己,对方的所思所想往往相差十万八千里。小皇帝的一句就此别过,让熙和原本因为王福气开口说话而变暖的脸色再一次变了。他以为小皇帝这是在过河拆桥了。他刚刚的百般忍受,在小皇帝眼中原来什么都不是。一怒之下的熙和也不开口,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先行离开了。
他离开的步伐是那么的急切,让小皇帝再一次误会了。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王福气和柳熙安后悔了,后悔不该因为刚才□的缘故把熙和给放走了。他毕竟是翼州三地的掌权人,是威胁小皇帝江山社稷的叛逆。
小皇帝等人在韦敬走后发生了什么,对段柔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男人本来对她来说就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东西,小皇帝和熙和打昏她之所以让她发怒不过是触了她身为皇室遗孤的尊严罢了。正在码头那边的她根本没有想到陈楠会突然变脸。和韦敬以为的不痛,她不是轻信,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相信过陈楠。段柔做出信息陈楠的姿态,一是了解他的心态,对方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只要给予他足够的好处,段柔就能保证对方不会背叛。二来,段柔未尝没有想要麻痹陈楠的想法,她想迷惑他,等待时机成熟一举吞下漕帮这块肥肉。
本来以寡敌众的对付内密司的人,段柔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但也有把握再过百招能把人都斩于剑下。但没想到陈楠突然翻脸,亲自带着几船的人杀了过来。段柔远远看见漕帮的陈字大旗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船靠近,火箭射到庄子上,她才知道大事不妙。迫不得已,段柔拼着自己重伤,跳出内密司的包围圈,运起轻功至漕帮的船上找陈楠。
漕帮上下已然和她翻脸,更是得了陈楠的暗示,要在官府到达之前把人赶尽杀绝。段柔这样自身前来,如羊入虎口。众人远远围上去,弓箭手不要命的一般射出裹着煤油已经点燃的箭,企图耗光段柔的内力。段柔毕竟不是三头六臂,之前又和内密司的人打了一架,弓箭手射出几轮之后,她就被抓了。在被绑住之前,她吹响了哨子。漕帮帮众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带着怒气将她绑去见了陈楠。
段柔双手被捆,喂下十香软筋散后就被推挤着送到了陈楠所在的大船上,她踉跄着走进船舱,就看见陈楠和一个秀美无比充满书生气的男子相对饮茶。外面杀声震天,火光冲天,两人却安然彷如无事。如果此刻眼神能杀人,段柔的怒目肯定能把这两人杀死:“陈楠,你这个小人!”
陈楠饮尽茶水,狞笑着将茶杯砸在段柔的面前:“本帮主是小人?你和韦敬欺人太甚!若不给你们一些教训,我漕帮基业还不被你就这样吞了!”
段柔皱眉:“一派胡言!陈楠我原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陈帮主好欺?”
段柔听陈楠的话就知道这中间必然有什么误会,虽然她现在恨不得能把陈楠千刀万剐,但也不能不顾目前的局势。但陈楠身边的书生——萧素清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陈楠被段柔再笼络回去,直接就断了段柔的话,顺便再给陈楠加了一把火。
陈楠自负,以为盐政一事是段柔韦敬所为,并深信不疑,根本就不想听段柔狡辩:“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来人,把人给我绑到旗杆上。我到要看看韦敬会不会来!”
萧素清看着段柔被人拉出去,语带敬佩的对着陈楠说道:“陈帮主果然杀伐果断,只是前日帮主还说要小心段柔身边的那个军师,不知……”陈楠此时哪里还听得见萧素清的话:“你担心个什么劲,段柔这个前朝余孽,官府早就想动她了,要不是林佶看在我和她的关系上一直压着,她的那个水匪早就被灭了。”
他说的容易,萧素清却克制不住的苦笑。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小皇帝也不会按捺至今了。今日所见,段柔虽有几分城府,但绝对不是那个一手撑起那个打着水匪旗子其实一直在试图反庆复武的人。
段柔被绑到了船上旗杆处的这一举动,无疑给了整个庄子或者说整个以这座庄子为小据点的天日堂一个巨大的创伤。他们在加入之初,就被韦敬的思想洗脑,认定段柔是复国的唯一希望。段柔被抓还好,如果段柔真的死在这时,他们起初可能会爆发,但等报了仇之后失去精神支柱的他们自然会不战而败。这就是萧素清同意陈楠的本质原因。言子平啊言子平,萧素清通过窗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想到,不管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都已经先你一步了。
另一边原本和段柔打斗的内密司之人,在段柔离开战圈的时候就不再恋战。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小皇帝,因此趁着这股混乱找到了小皇帝三人。请罪,劝谏这等暂且略过不提,只说内密司的人护送着小皇帝一行人赶到庄子门口准备上船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画面。
原来韦敬从庄子出来之后就已经下令,天日堂高手齐齐出动,为了段柔那三个哨声。此时,韦敬已经带着身边的心腹不怕死的冒着箭雨冲到了绑着段柔的船上。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因为他的眼里只有段柔。韦敬身上中了好几箭,虽然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折断了箭,但这火箭不比寻常,在射中他的第一时间,衣服就燃烧了起来。在夜色里,浑身是火的韦敬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几个漕帮之人明明就在他身边,却不敢动手。他们能闻到韦敬身上血肉被烧焦的味道,而他仿佛不怕火,不怕疼,杀疯魔了一般见人就杀。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韦敬的执着,让他成功的将段柔从旗杆上救了下来。漕帮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他三步之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隔断吊着段柔的绳子,将段柔挡在身后。
而被救下来的段柔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站在他的身后,闻着他身上那股焦味,红了眼眶。她看着那个挡在他前面的男人,即使遍体鳞伤,也无所畏惧,终于承认了自己长久以来不敢承认的感情。
她其实早就爱上了陈楠,爱上了这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在段柔第一次见到韦敬的时候,就被他迷住了。但是他对她除了君臣之间的感情,就剩下那一股说不出从哪里冒出来的慈爱了。段柔可能会喜爱像她生父一样孱弱的男子,却无疑只爱韦敬这样的男子。也许是这压抑很久此时却突然冒出来的感情压制住了段柔身上的十香软筋散,当她看见陈楠从船舱里出来,举着弓箭瞄准韦敬的时候,她扑了上去。
箭穿过她的身体,将段柔整个人钉在船舱上。鲜血就这样从她的身上流出,而段柔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韦敬似乎是呆住了。他放下手中已经钝了起卷的剑,一步一步走向段柔。他知道自己要死,不是因为这些伤,而是因为段柔。段柔要死了,他也活不了了。韦敬身上的火还在燃着,他半跪在段柔的面前,不敢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