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袍下，泛着赤血光芒的巨大蛇尾缓慢地摇晃着，悠然而带着少女般的娇俏：“仲古天尊能这么快放出来，他还真得感谢我。若非我骗白河出尧山，令他被国师困住，黑金木石怎么会这么快出现裂缝？”说着，又抬起头来，“尊者，赤目子找了你很久呢？这几年你身上的气味竟然无缘无故全然消失了，可找得赤目子好辛苦。直到近日，你身上的那股异香才又散发了出来，不然此刻，赤目子怎能出现在你眼前？”
咯咯轻笑两下，微微挺起酥软的水蛇腰，赤目子略带着讽刺的口吻继续道，“我看，定是白河那个蠢人给了你什么宝贝，遮了身上的气味，想是知道随着成长，你身上的那股异香会越来越浓烈，怕歹人或者妖魔对你心怀不轨，所以才有此一计。呵，真是想得好周到，生怕你受了一点迫害。赤目子看了，真是有些嫉妒了，再怎么说，是我与他同出一穴，我是赤练，他是白练。”
“你们是……兄妹？”不由自主地问道，吐出口后，江云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果然，赤目子有趣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们虽说同出一穴，可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一个地方修炼成精而已。即使有关系，你觉得对于冷血的我们来说，有用吗？尊者，你知道白河为何是白练么？赤练赤练，又怎会有白色的？”赤墨色的眸子一沉，嘴角的笑意消失无踪，“套用一句凡人的话，白河是个生来便带有残缺的人，一身雪白。你难道没有发觉，他连眼珠也是白色的？”见江云一怔，随即笑道，“也对，他怎么敢以那副样子去吓你，想必变幻了容貌吧？白河一生追逐除白色以外的颜色，而你，却是他生命中的一个例外。当年的尊者你，化身之时，便是一身圣洁的白呢。可是，白河仍旧护你护得紧，由此可见，有多么在意你。”
轻蹙了蹙眉头，彻底平定心境后，江云上前将身前的青冥护在身旁，问床上的女子：“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说了这么多，他总觉得女子好似在暗示他什么，什么尊者，什么白镜，不过是为了说出那个而做的铺垫。
头顶上赤血色的蛇尾突然急速盘曲起来，室内红光大盛，小小的屋子犹如下一刻便会破裂倒塌，江云一惊，不禁猛地抓紧了身旁的青冥，而怀中的青冥也好似感受到了危险一般，喉咙中再次发出低低的闷嘶声，野性的眸子凶光大振。
“当然不是为了叙旧。”酥骨媚人的声音低低地说，带着丝丝凉意，江云甚至觉得耳际被蛇的信子若有似无地点触到，心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我是来要佛珠的，你的佛珠是佛祖留给你的宝物，只要一颗便能脱胎换骨，若是吞了十八颗，那么，我便可坐上莲花宝座，一统佛界。”
脸色一变，江云低斥：“荒谬！佛珠是唱法之物，怎么可能有那些奇怪的力量！”
“呵呵，”赤目子不急，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佛门有多久没有打开过了？三万年，至你散去根基后，一共三万年不曾打开佛门。三千年前，倒是有个异数，降龙尊者踏着龙王化做金身。可是你可知，降龙尊者最后还是回来了俗世，而属龙众龙王的金身天龙却下落不明。若是再说得清楚一点，现在的佛界，可能已不再是极乐之地那么简单了。佛祖许久不曾临世，我怀疑，他可能早已寂化。至于什么是寂化？不用我说，终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现在，我手中有两颗佛珠，你身上有三颗，我势在必得。”
“你有佛珠！”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尊者，我很想看看，转世后的你，还有没有本事再将我关进龙渊！”目光升起一片冰寒，赤目子言语一顿，整个房间顿时剧烈地震动起来。
“没有白河，我看谁来救你！”酥骨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易察觉的恶毒，“也许，那个人会来也说不定。”沉声低喃，赤墨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你舍得下，这个你一直视为玩物的人么——
仲古天尊。
☆、第二十四回
作者有话要说：修。
真相君三号持续强大中。
房屋不安地动荡着，青冥一下挣脱江云，几乎是一瞬间，两手成爪，几步跃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凶猛地朝着床上的赤目子而去，江云甚至来不及喊住他。
头顶的房梁已经出现崩裂的迹象，木屑夹杂着灰尘四处飞扬，那条赤血色的蛇尾正急速盘曲着。
在青冥出手的同时，赤目子的蛇尾也猛地下垂朝着他狠厉扫去，若非青冥本身有着类似野兽的灵敏身手，怕是那蛇尾扫下的力度，不止是击碎木桌这么简单了。
另一边，就当青冥被巨大的蛇尾纠缠住时，江云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想要上前解救，面前忽然一阵光影闪动，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迎面而来一股冷飕飕的劲流，便见面前顿时一阵赤袍飞扬，那散乱的墨发，在半空中带着馥郁的冷香狂乱飞舞，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赤目子赤墨色的眸子，带着一种俯视蝼蚁的睥睨之色，轻蔑而又不屑一顾。
“尊者，他会来吗？”酥骨的声音低声问着，纤细手指缓缓靠近江云修长的脖颈，涂着丹蔻的指尖好似上一刻才沾染了鲜热的温血，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钵多罗，仲古天尊丢得下你么？”
一个玩弄了千万年，至今不厌的玩物。
“……”双目倏尔瞪大，江云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钵……多罗……
赤目子是在叫他钵多罗？那个……佛国的禁忌，覆手万里黄沙，湮灭挲迦耶城的……邪佛。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侧脸避开赤目子的目光，他看了一眼已经摆脱巨大的蛇尾，正要冲过来的青冥，低沉着声音对女子道，“你想要佛珠，我可以给你，但是，不准你伤害青冥！”
“呵呵……”低低笑出声来，赤目子的指尖缓缓轻划着江云脖子上的皮肤，“好脆弱啊，只要用一点力，这里就破了，然后涌出大量的血液。凡人的血液很美味，更何况钵多罗尊者？”她缓缓抬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云那双澄澈的眸子，“这双眼睛一点也没有变，那么，你在怕什么？为何不承认自己就是佛国的禁忌，邪佛钵多罗呢？”侧头看了一眼与自己的蛇尾依旧缠斗不休的青冥，见青冥凶狠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好似恨不得扒皮喝血，将她挫骨扬灰，“青冥……？你知道他是谁么？竟信手拈来一个名字。他可是前朝庆文帝的遗孤，当朝君主傅晋的眼中钉，肉中刺，找了他这么久，却不想被你捡了来。”
耳边忽而嗡嗡作响，江云不敢置信地望向一旁，凶狠得不见丝毫人性的青冥，与那条好似耍弄着他的蛇尾两相缠斗，青冥是招招杀气盈余，而赤目子的蛇尾更像是悠闲地逗弄着他，恰到好处地打击着不知好歹的青冥。
“庆文帝……的遗孤……？”低声喃喃，江云不知晓自己的声音原来可以那么沙哑，可是，他依旧抬首反驳道，“不可能！青冥若是庆文帝的遗孤，又怎会从小受到非人虐待？你在骗我！”
“骗你？”轻讽地扬了扬嘴角，赤目子的手指在江云的血肉之躯上，缓缓向下移动，“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些宫闱中的俗闻秘事，小畜生变成这样，要怪就怪自己的爹。若非当年庆文帝独宠罗儿公主，以致冷落后宫，又怎会招人嫉妒？尊者难道不知晓，一个嫉妒的女人，比蛇蝎还要毒上百倍？”顿了一顿，“小畜生出世那晚，整个皇宫因为一幅画弄得人心大乱，一片惶恐，那个嫉妒的女人，便趁机用宫女私通所出的孩儿，将罗儿公主的骨肉替换。一切做下来，天衣无缝，不留一丝蛛丝马迹。之后，罗儿公主难产致死，庆文帝伤心至极，竟对那个宫女的孽种百般疼爱，未满月就封了太子之位。怕是他直到自焚于紫寰宫的时候，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并不是近在咫尺的太子，而是被那个嫉妒的女人当狗一样饲养在冷宫的小畜生，虽也是近在咫尺，却仍旧远在天涯。”
“……”江云无言，皇室秘闻中，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已经犹如家常便饭，太多太多。
可是，稚子无辜，何其不幸，承担的是来自上一辈的罪过，而自己的人生也因此毁于一旦。
仇恨，竟如此令人受其蒙蔽，不管不顾，即使报复的人并没有伤害自己，却仍能得到扭曲的自我救赎。
此刻，在江云怔愣的同时，赤目子的指尖已经来到了他的心口前，若有似无地盘旋，打着旋儿：“很同情小畜生？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让你觉得很心疼？然后，就像以前一样，觉得自己有能力救他。虽然你也是个废物，可是他连废物都不如，所以，你才认为自己可以，对不对？当看到小畜生成长之后，你是不是就会抛弃了他？”无视江云的诧异，她继续说，“不必惊讶，万年前你不就这样做过？我是，白河是，优昙钵华是，连那只被你打入红尘的灵狐法华拏耶也是。赤目子可忘不了尊者将我打入龙渊的那一幕呢，困在龙渊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赤目子都怀念着尊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