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呢?勾小钩说到此处,蔫蔫地没了下文。
白家山,莫名熟悉的三个字。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曾去过那里,勾小钩把眉毛皱成了临仙谷。
前两天也是,他跟小球儿絮叨的时候不知怎的就讲到了胸口碎大石,他还言辞凿凿说自己认识个会这门绝技的,还说那人简直就是蛮牛转世,别说大石成了粉末,就哪怕真是把锤子敲碎了人家那胸口都不带红上一块儿的,根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可那家伙偏偏要去干些见血的行当……
同刚才一样,前面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流畅自如,可到了后面,却好像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恍惚起来,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耳边传来异响,勾小钩忙抬眼去看,刚刚滚落到地上的小球儿正撒丫子往远处跑,勾小钩只来得及捕捉到它毛茸茸的尾巴尖儿。
“喂,你别乱跑啊!”
勾小钩慌了神儿,赶紧起身去追,可小球儿净往那没路的地方钻,最终,勾小钩还是追丢了。彼时他已翻了好几座山头穿了好几处险谷,正站在临仙谷的最深处,前面是绝壁深潭,背后是万仞群山,仿佛这个世间已经把他遗弃,就在这无人的山谷里。
“小球儿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出去玩,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我不嫌弃你胖,你看我也很圆啊……”
“回来吧回来吧,乖。”
“喂,我难受了哦……”
勾小钩不记得自己有睡觉,可他确实是被舔醒的,那湿热的感觉真真切切。
挣扎着睁开眼,小球儿雪白且圆滚滚的身子便占满了视线。
勾小钩的心脏漏跳一拍,接踵而来的便是无边喜悦。他没空去想自己为什么在家里,在床榻上,只知道搂过对方一个劲儿的蹭,恨不能把那小狐狸揉进自己怀里。
“吱吱吱——”可怜的小球儿几近哀嚎了。
良久,勾小钩终于心满意足,这才把小东西稍稍放开点儿,细细端详。
小球儿也安静下来,眨巴着眼睛望他。
勾小钩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眼前的“小球儿”通体雪白没错,可明显比之前的球儿少侠纤细许多,那肚子,那腿儿,俨然一秀气的姑娘家。再看门口,得,壮硕的球少侠正站那儿龇牙咧嘴呢,那架势分明在说“你个登徒子赶紧放了俺媳妇儿!”
不知为何,勾小钩就是可以断定这俩狐关系匪浅。
但不管如何,他的小球儿回来了,不是么。
把家里仅有的食物贡献给这夫妇俩时,勾小钩是这般念叨的:“吃人嘴短,敢再跑我可真跟你绝交哦。”
奈何人家两夫妻连吃带闹嬉戏得正欢,压根儿无人理会。
勾小钩怀疑狐少侠这次回来纯粹是为蹭吃蹭喝的,且一人不够,还要再带张嘴来。
几天后,勾小钩的怀疑变成了笃定。
小球儿几乎不再与他玩耍,整天除了吃饭的时候现身,其余时间都不知同媳妇儿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有时勾小钩会特别想同它说话,便恨不能把山翻个底朝天的找它,可每每逮着对方时已是很久很久之后,那一肚子的话也早烟消云散了。
这感觉就像是最好的朋友被人夺走了,带一点点生气,一点点嫉妒,一点点满足,一点点失落,而这许许多多的一点点最终汇成了满满的不忿,鼓噪得勾小钩寝食难安。
终于勾小钩心一横,在某个阴冷的午后趁小球儿吃东西的时候一把将它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笼子。
小球儿先是半张着嘴愣在那里,似懂非懂,待轻拍两下发现自己确实被困住之后便发了疯似的在笼子里乱撞。
“不怪我不怪我,谁让你见了女色就忘了朋友!”
勾小钩逞强着别开脸,一下又一下的砰砰声震得他耳朵难受,可捂住耳朵,那针扎似的疼便又转移到心上。
小球媳妇儿躲在不远处怯怯地望向这边,勾小钩发现后,二话不说走过去便用扫把轰它。可对方饶是被扫帚弄得抱头鼠窜,却死活不走。如若寻常人家,关上门也便是了,可在这未完成的墓里,哪儿哪儿都通达着,所以勾小钩闹到最后筋疲力尽,终是没辙了。
到了半夜,小球儿还在叫。墓室里没有光,勾小钩也不懂狐狸语,可莫名的他就是能听出来小球儿在骂他,就是能看见对方愤怒地龇牙。
勾小钩用被子把自己蒙住,像个可笑的掩耳盗铃者。
如是折腾几天,小球儿夫人不见了。
如是又折腾几天,小球儿不再叫了,只是,也不再吃东西。
任勾小钩软言细语,那骄傲的白狐狸就是一声不吭,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没两天,笼子旁边便落了薄薄一层狐狸绒毛,再看小球儿,不,或许这名字已经不合适了,因为那小家伙瘦得只剩下了骨头。
勾小钩把笼子打开的时候强忍着不想让酸胀的眼睛做出某些丢人的事,可当小球儿狠狠咬了他的手指并毫不犹豫跑走之后,那温热的水汽便不受他管制了。
勾小钩在心里骂自己,瞧你这点儿出息,一个小伤也值得流鼻涕。可总有另外一个声音冒出来反驳,什么小伤,你瞧瞧清楚,见了骨呢!
“看来还是没饿着,不然哪有这么大力气。”
“切,等开春儿我也找朋友去。”
“我朋友多着呢,你说是吧?”
“小花,别睡了好不好……”
无数血珠儿像鬼魅一样争先恐后从伤口中往外挤,勾小钩看着它们落到地上,在尘土里开出漂亮的花儿。
101
101、番外 灰色迷途(八) ...
李小楼走在勾小钩的后面。
那是一条很幽深的小路,细密的鹅卵石紧凑地簇拥在一起,刺激着人的脚底板穴道。路两旁是竹林,因为已是深夜,于是那绿色便愈发的浓重起来,乍看还依稀识得出墨绿,可再往深里瞧,便分不清是绿还是黑了。
李小楼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勾小钩这背影匆匆的是要赶去何方,但脑袋里却总有个声音在反复说,李小楼,你得跟住他。
李小楼很苦闷。他并非不想跟住对方,实在是……
“土耗子我说你能不能慢点走啊!”
寂寥的夜空下,李小楼的抱怨格外响亮,以至于话音未落,便惊起两旁密林中数只乌漆抹黑的飞鸟。
待乱鸟飞过,视线同夜一样又重新清明静谧下来,前方的人才终于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施主,是在唤贫僧么?”
眼看着一张脸从中林毓秀勾小钩变成肥头大耳胖和尚绝对不是一桩美妙体验,哪怕那秃头面如菩萨笑靥如花,李大牛也只想撕心裂肺嚎叫一声:“鬼啊——”
……
咚。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
“差不多得了,这是人脑袋不是木鱼啊你个秃……”
“嗯?!”
“秃……秃头的圣僧!”
大殿内满堂哄笑,而正给李小楼剃度的“圣僧”自然无法被这欢乐感染,事实上他手里那把剃刀不去抹李小楼脖子已然是万幸。
“师祖……”
“圣僧”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和尚,话外之意不言自明——剃个度都能睡着,他这样子真的适合入我佛门么?
顺着“剃刀僧”的视线,李小楼看见了一个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的老和尚。这便是达摩院主持七净大师咯,心里有个声音十分笃定。李小楼也觉得有趣,他明明只听过这和尚的法号,现下却好像与对方熟悉了许多年似的,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投缘?
李小楼抓抓脑袋,觉得跟一个老和尚投缘实在没啥值得高兴的。
李小楼这一抓头不要紧,把那剃度僧脸都吓白了,只听他惊呼:“哎哟你乱抓什么”,剃刀便啪嗒掉到了地上。再然后,李小楼可觉出了不对劲儿。
那创口不大,但由于伤在指肚,故而钻心的疼。李小楼不过一半大孩子,所以这会儿就一面死瞪着那尖嘴猴腮的剃头僧,一面龇牙咧嘴的吸凉气。
七净大师走过来,弯腰将剃刀捡起,算是接过了剃头僧的重担。
“你这娃儿啊,着实顽劣。”七净大师叹口气,却是笑着的。
李小楼撇撇嘴,却当真不动了,只逞强咕哝:“那你收我干嘛?”说完他又后悔了,因为“收”这个字用得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自己是为祸人间的妖孽似的。
七净大师没有回答。
李小楼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一双手在他的脑袋上有条不紊地打理着,舒缓却又沉稳有力。
不知不觉,李小楼闭上了眼睛。
曾几何时,阿娘也给他这样剃过头发。那时候家里穷,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那身上就没断过虱子。有一次实在太严重了,阿娘便把他们一个个拽过来都剃成了秃瓢。因为那东西最喜欢藏在头发里下崽儿,且一个个小虱子尚未睁开眼便知道四脚并用紧紧抓着头发根儿,所以不光要剃,剃完了还得好好洗。到现在,李小楼都还记得兄弟几个互相指着脑袋嘲笑的样子,还有姐姐妹妹嘤嘤哭得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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