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进家门,苏阮阮的电话才终于停止,长吁一口气,原来苏阮阮也认为这大段无意义的讲话十分耗费心神。被拽进去的陶安安终于可以表达自己并不想留在这里的想法,但苏阮阮又登时不见了。
完全不给她离开告别的理由。
她总不能不辞而别,对别人兴许可以如此,对苏阮阮不成。
泄了气,她矮下身子换鞋,散了要在今天寻死的愿望,苏阮阮对一切可控的事情都有如臂如指的控制力,她恰巧在苏阮阮的可控范围内,她心甘情愿被苏阮阮掌控在手里。就是这样,她必须承认苏阮阮是不一样的。
此前来过一次,房间布局和往常相同,苏阮阮不大收拾房间,也来得很少,上一次她来,如何收拾房间,现在大致就是什么样子,陶安安去寻找苏阮阮,想看苏阮阮要如何阻止她跳河。
大家都知道某些事情,苏阮阮也一定知道她不是所谓脚崴了跳河去,只是藏着掖着不说,苏阮阮可以控制她,但是不能时刻都将她控制在身边。
苏阮阮慢慢地接上冰箱插头,家里开始恢复正常,才要说什么,送水的人就上楼来,陶安安一下子没了话,坐在一边想着如何开口告别,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是跳河的好时候,谁也看不着。
偏偏好像是有什么从中作梗,苏阮阮玩着手机,不多时跑上来送快递的,送外卖的,两份在同一家店的牛肉羹非要送两次上来,还有搞推销的,卖保险的,修水管的,做调查的,应有尽有,这冷清的房子登时热闹起来,人们来来往往,陶安安不停地去开门,被苏阮阮拽着吃饭,于是一直也没话。
折腾到大半夜,终于苏阮阮的手机自动关机,撑不住她这样使唤,相对无言,一切都弄好了,连窗帘都洗完了烘干了,确实没什么事情。
嘴唇翕动半晌,鼓起勇气,苏阮阮却将刚换上去的窗帘一拉:“晚上有空吗?帮我看看这个策划案有什么问题。”
……你已经把我拉过来了还假惺惺地问有空吗……
“苏阮阮。”陶安安决定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一章开始大改了的,原版你们看不到。
只是想有些事情我自己回忆就可以了,偶尔写在文中。
但是老师说,一个作家总是写自己是很可怕的。
我虽然不是作家但也希望有一天可以不再写那太多有自己影子的东西。
嗯和正文无关。是说没改的版本,没改的版本这章很沉重,写了好多小绿字,都删掉了。
☆、第12章 hapter 12 苏大宝
苏阮阮置若罔闻,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几页A4纸递过来:“戏剧节的那个。”
“苏阮阮。”她加重了语气。
“抱歉,又让你给我做免费劳力了,明天请你吃饭怎么样?”苏阮阮扬起下巴,还是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来,这神气很招打,连陶安安也忍不住想对着她秀气的下巴挥舞一拳头,然而没有,苏阮阮外强中干,她每次这样看人就是心虚的体现。
“我想回学校。”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雷阵雨。”苏阮阮回答地牛头不对马嘴,径自去找了一套睡衣丢过来,“陪我睡觉,我怕雷。”
“我想回学校。”陶安安又重复了一遍,她得去寻死了。
“那你去吧,现在是十一点半。”苏阮阮别过脸,钻进浴室洗澡去了,声音能够传出来,淅淅沥沥,犹如雨声。
偏偏她这么说,陶安安却犹豫了,想了想,没动地方,她想编一个理由制造自己必须回学校的假象,但是苏阮阮在洗澡,她不辞而别不太好,走得牵肠挂肚,反正也不欠这几分钟,于是重新坐下来,将苏阮阮丢给她的睡衣叠得横平竖直。
“把门锁好。”苏阮阮语气生硬,她就站起来去看,门已经锁得好好的了,再回身来,披着浴巾的苏阮阮挽着头发出来,“帮我吹头发。”
苏阮阮把她的想法摸得死死的,陶安安没能走开,只能顺着苏阮阮的意思,给她吹头发,擦了背,哪怕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在命令的口吻下做的。这口吻很陌生,苏阮阮傲气归傲气,总不会这样没有家教,好像被宠坏了的小公主一样。
被命令着去洗澡的陶安安这样想着。
一张小床,两个女孩子,长发散在一边,夏夜又分外燥热,挤得睡不着,也没听见苏阮阮说的有雷声。莫名其妙睡在一起了,苏阮阮和她这样熟吗?还真就这样熟。只是很少有亲密的动作,显得像是陌生人一般。
“苏阮阮你睡了吗?”陶安安轻声问她。
回应她的还是漫长的均匀的呼吸,苏阮阮大抵是累了,睡得平稳。
陶安安捏起她的手指来,对方也毫无反应,她将苏阮阮的右手折回到小腹上搭着,翻了个身,借着并没有什么亮度的月光凝视苏阮阮的脸。
“晚安。”她轻声说,合上了眼睛。
总还是睡不着,她想明天自己就要去寻死了,今天却被发现了什么端倪的苏阮阮缠着,今天尚且得过,十二个小时快要到了,怨念值还有一百零一,希望明天苏阮阮忙碌一些,就不会阻拦她跳河了。
她已经是个死者了,而苏阮阮生命鲜活。
咔嚓——
一道惊雷摇撼着天空,爆炸一般点亮了整间卧室,那声音像千军万马铁蹄踏过,咆哮怒吼,窗棂为之震颤。
苏阮阮突然缩了身子,蜷缩在被子里。
“别怕。”拙口笨舌,连安慰也不会说,她如果有苏阮阮那样给人安定感就好了,她拍拍苏阮阮的背,轻柔地拍拍。
她没想到苏阮阮是真的怕雷的。
她以为苏阮阮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以为苏阮阮的软肋不会同她说的。
“嘤……”
“你把头伸出来,在被子里捂得慌。”拽着被子扯开,一头绿毛的苏阮阮捂着脸不肯抬头。
“不打雷了,现在不打雷了。”
咔嚓——又一道雷光闪过,紧接着,像是摔碎了一件巨大的瓷器,声音震耳欲聋。雨声噼里啪啦随之而来,终于,雷阵雨来了。
……
“嘤……”又是一声好像小兽哀嚎。
“别缩头。”陶安安轻声哄着她,可雷声愈发密集起来,轰隆轰隆,如同天罚。苏阮阮愈发不肯抬眼,倒也不哆嗦,只是冷汗涔涔,眼泪就随之而下。
“以前,以前我一个人在家。”苏阮阮轻声解释自己为什么害怕雷声,断断续续,被雷声打断,但也总强撑着说完,她的人设今天彻底崩坏了,只是也没有关系,她须留着陶安安,她不能让陶安安去寻死。
陶安安浑身上下都透着万念俱灰的诡异,不像活人,和从前不一样。
她要把生的火炬传递给陶安安,陶安安是新闻系的骨干,不可以死。
她还是这样想。露出软肚皮也没关系。
“嗯。”
“我很小,很害怕。开着灯睡觉。雷声很大,那时候在老城区,玻璃也不结实,避雷针也不是很有用,突然有一声特别大的雷,突然就停电了,灯没了,窗户玻璃震碎了,溅了我半条腿。”
后面就没有再提,这就是苏阮阮怕雷的原因。
“雷电,总不是能控制的东西,恐惧这种情绪,也没有办法控制。我不能控制的东西让我很慌,今天打扰你了。”似乎有人在旁边的时候,说说话能够平复心情,苏阮阮的语调愈发平和下来,“别告诉别人。很丢人。”
“没什么好丢人的。”陶安安轻声宽慰,可还是没说别的可用的话,到头来苏阮阮睡熟了,剩下她一个人在雷声大作中辗转难眠,苏阮阮身体凉,抱着有些凉快,但抱久了还是会热,索性钻出被子,平躺着看黑暗,黑暗里有人说:
“过了半天。”
十二个小时累计起来终于到了。
再过十二个小时,她就只剩下一百零一天。
睁大眼睛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黑眼圈烙在眼眶里,歪歪脖子,苏阮阮在凌晨起来,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按照往常的习惯应该是在听英语朗读,轻手轻脚地起来。
陶安安装作自己没有起来,却兀自在苏阮阮背后睁大眼睛茫然地瞪着天花板,只知道早上起来,苏阮阮洗漱过了,下楼反锁了门,出去跑了个步买了早餐回来,回来才叫她,那时候还是六点半,她从床上爬起来,默无声息地收拾妥当,才是七点钟。
星期五是没课的,陶安安脑子里放着一张课表,捯饬捯饬,就把苏阮阮的课表捯饬出来,苏阮阮是有课的,忙拉着她,央求着要去学校,表现出热爱学习的新气象。
这符合她的设定,也一点儿没有崩坏,苏阮阮没有理由阻碍她不去学校。
雨涤万事新,路上泛着清爽的光,路面干净许多,连带空气也变得清爽,昨日的雷电劈坏了两棵小树,在路尽头躺着,打扮成猫巴士的校车从小路过来,车上探出人头来,笑眯眯地对绿头发的姑娘说声抱歉,声音又迅疾飘远,压着耳廓的风呼啦一声,就远去了。
“那人很好。”苏阮阮言简意赅地点评了一下,“互相认识。这里的人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