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敢往前迈出一步。
童百熊突然咳了一声。
朱泾愤怒的看着童百熊。
童百熊毫无征兆的冲过去,一拳撂倒一个锦衣卫,又一脚踹翻朱泾身侧的小宦官,“你爷爷的,老子忍你很久了啊!”怒目圆睁,铮铮铁拳唰的砸向朱泾。
萧一山甩出袍袖及时将朱泾卷到一旁。
童百熊一拳落空,猛地没收住力,将朱泾的座椅砸得稀烂。
锦衣卫反应过来,刀枪剑戟纷纷指向童百熊,将他围困。日月神教的教众见自己教中的堂主被围,也纷纷举起兵刃,准备斗争。
朱泾突然举起火铳射杀数十名日月神教教众。
童百熊怒吼一声,揉身上前,夺过朱泾的火铳,朝他胸口就是一阵猛打,幸而萧一山眼疾手快,将火药子一一接住。
“传闻千岁爷武功卓绝,乃大内第一高手,任我行早想请教!”任我行跳入战圈。
“老奴今日得以与任教主切磋武艺,实乃三生有幸!”萧一山一边护着朱泾,一边与任我行周旋。
“撤!撤!”
不知道是谁在喊。
萧一山护着朱泾且战且退,直到黑木崖最陡峭的、最惊险的山崖处,箭矢乱飞,为保朱泾周全,他身中数箭,不慎坠落山崖。
生死不明。
蝉鸣鸟语。
东方不败穿过黑木崖的密道,行至崖底溪涧,溪水泷泷,烈日当空,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影,依旧灼得人发晕,汗流浃背。
他蹲在溪边石上,掬一捧清凉的溪水扑在脸上、颈上。
不知道黑木崖上境况如何,朱泾这个人暴戾多变,萧一山处心积虑谋划已久,任我行深藏不露,如此大的阵仗摆开,难免一战。
谁赢谁输?
谁是鹬、蚌,谁是渔翁?
东方不败思忖:我希望谁得利?决然不是朱泾。萧一山还是任我行?
他想起初遇萧一山的那一天,他牵起自己满是冻疮脓液的手,毫无嫌恶的握在掌心,温柔的问他,你可愿意跟我走?他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也是第一个教会他无情的人。他以为他们之间曾有过情义,却不曾想他们之间只是交易。
第一个给你温暖的人,能给你一辈子的温暖么?
他眼神里常常布满的冷漠与疏离,他浑身周遭散发着阴暗忧郁的气息,常常使东方不败觉得脊背生寒,畏惧不已。
他有一颗冰冷的心,或许也曾历尽劫难,而后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任我行呢?
如果萧一山的最终目的是杀死任我行,我应该帮谁?我想要帮谁?
一只身中箭矢的灰色野兔嗖地跳出来,打断了东方不败的思索,他一个翻身,逮住那只受伤的灰兔,等他看清灰兔身上的箭时,不禁皱起眉,这是日月神教的箭!难道他们的缠斗已经蔓延到这里?
念及此,东方不败沿着滴落在枯叶上的血迹,追溯过去。
嗖——
一只带血的箭飞来,东方不败腾身而起,几个翻身,落在丈余外,“谁?”他侧耳倾听,只听见一阵沉重的喘息,受伤了啊。
“是你啊。”声音虚弱、含糊,可东方不败听得出来,于是心跳跟着陡然加速,一阵紧张,竟然是萧一山!
绕过山坳,泉水汩汩,汇聚成溪。
萧一山脱力一般倚靠在山石上,汗水淋漓,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痛的,他很费力的抬抬眼,露出一个不算是笑的笑容,“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还奇怪来着,今早在黑木崖怎么没见你……”
箭伤未包扎,血水一直往外渗。
东方不败利落地解下自己的外衫,撕拉、撕拉,撕成布块和布条,然后半跪在萧一山身边,一边在他身上来回摸,一边问道,“可还有残留在体内的箭?你身上有金疮药么?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萧一山闭上眼,放松自己跌进东方不败怀里,“看见你真好。”
东方不败知他无力回答,只管在他身上一阵乱摸,果然摸出一瓶断续膏,现下也顾不得包扎手法,先止住血再说。
良久。
东方不败将萧一山推开,按捺住无数疑问,只是轻声问他,“你怎么伤得这样重?”萧一山软软地倒在他肩上,“放心,我还不舍得死,这只是代表唐丹已死。”
东方不败顿时了然,他费尽心机易容成唐丹的目的定然已经达到。
“任我行他……”东方不败情不自禁地说。
“我的目的是任我行没错,可我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点燃他。”萧一山附在东方不败耳边道,“你若担心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是了,他一定给你安排了秘密的任务,而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我是日月神教的教徒。”东方不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强调道。
“嗯,是啊,还是我把你送进日月神教的呢。”似乎是缓过劲儿,萧一山将下巴抵在东方不败的肩上,伸手揽住他的腰,柔声道,“难得你我独处,我们可以不谈及任我行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张口闭口任我行,我会吃醋的。”
“这不像你。常言道,人一旦转性离死也就不远了。”
“所以唐丹已死。”
“我说的是你!”东方不败额角跳了跳。
“你怎么知道真实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萧一山眉梢轻扬,语气戏谑,
“难道之前你的疏离冷漠、阴暗无情,以及高高在上都是做戏给我看的么?”东方不败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萧一山定定的望着东方不败,双手捧着他的脸,脸上是东方不败从未见过的柔情,“在自己的工具面前,本来就该是那个样子。可是,现在的你不一样。”
“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
萧一山附身过去,紧贴着东方不败的唇亲吻。
东方不败自然而然的阖上双眼,萧一山的眼神太过深邃和动情,声音也充满蛊惑,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没有办法拒绝。
吻很轻柔,像是三月里最多情的春风。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你。”东方不败平复心绪。
“我承认,此刻的我比较脆弱,所以比较多情。”萧一山握住东方不败的手,“但这的确是我。”
“我被你弄糊涂了。”东方不败很疑惑。
“东方,这很简单,我喜欢上你了。”萧一山亲吻他的手指,“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可理喻,或者难以置信,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的身体他喜欢你。”
说罢,萧一山将东方不败带倒在草地上。
东方不败伸手戳了一下他胸前的箭伤,“你的伤口不痛了么?”
萧一山皱起眉,瘫软在他身上,“痛,可是很开心。”
东方不败犹豫了一下,双臂穿过他的腋下,勾住他的肩膀,“你的身体好温暖,暖得我想哭。”
“你可别哭,你要是一哭,说不定老天也会哭的。”萧一山吻上他的眼睛,“东方,我喜欢你。”
“我……”
一声惊雷忽然劈下,闪电划破天空,登时乌云密布。
东方不败睁大了双眼望着天空,愕然道,“真的打雷,要下雨了!”
萧一山笑着亲亲他的唇,“我们再不起来找地方避雨,大概不是淋雨冻死,也会被雷劈死。”
噼——啪——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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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武痴卷】已惘然
雨水像是从天上泼下来似的,劈头盖脸。
东方不败架着萧一山,在枯叶腐草上一步一跌,狼狈不堪。受伤那人没了骨架一般,软软的,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东方不败身上。饶是东方不败已非吴下阿蒙,但仍旧一副少年的身骨,架起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萧一山实属不易。
他心知萧一山故意偎在自己身上,气恼的松开手。萧一山黏在东方不败身上似的,将他也带倒,两个人滚在枯叶腐草泥水间。
雨水洗刷掉萧一山脸上、颈上的伪装,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东方不败怔住,忍不住探手抚上他的脸颊。
这是东方不败第一次看清楚萧一山的模样。
任我行绝对算得上英俊,朱泾实则属于俊美,而自己也被人称过好看,但与此刻的萧一山相比,反倒都成了世间俗物。
恰似天神。
恰似天神中的恶魔。
萧一山的右眼下,有一个猩红色的山字状纹印。他的神情狡黠而充满蛊惑,却难掩眸光里的沧桑,清透的雨水顺着他的眉眼、鼻尖、唇边、下颌流淌,最后落在东方不败的唇边。
东方不败的指腹摩挲着他眼下的伤疤,露出一丝惋惜,情不自禁道,“怎么会……”
萧一山拿开东方不败的手,锁在身侧,然后低头将自己的唇覆在东方不败唇上,还未说出口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东方不败这一次非但没有阖眼,反而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萧一山。当他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萧一山的时候,双手已经不自觉地与他的手紧紧相扣。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情愿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