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排的屋子一共是五间,赵云见有两间院子的门口立着一个高高的箱子,下面用粗木支撑着。箱子上有一个扁扁的口子,外面带锁,上面分别写着“徐晃”和“周仓”两个字。
“这是何物啊?”
“此物名为信箱。主公建议在每家门口放的,这样有什么信件可以让门房直接投入到里面,信件不会被他人所取。”典韦解释说:“比如徐从事公务繁忙,信件多如雪花,若是门房总是来送也不胜其扰,就让门房投入在信箱里,他晚上回来会开箱一起查看。”
“原来如此,”赵云指着徐晃右边的空房说:“要不我就住这边吧。”
“行,屋子里头已经有床榻、床榻、案几和箱橱,被褥我晚上命人送过来。”典韦先带赵云绕到了屋子后头,这也有一排两层的屋子。
“这是厨房,下面做饭,上面是吃饭的地方。”典韦笑道:“不过现今这边入住的人少,伙房的人都没配,所以要麻烦子龙在军中用饭,后面澡堂还在建,要是不方便洗澡就去州府洗热水澡,以前甘将军天天都来泡澡呢。”
赵云爽朗一笑:“那没什么,我本来就是和兵卒们一起吃的。”他冬天都洗冷水澡,也不想去州府给主公添麻烦。
“后面似乎还有屋子在建?”赵云看到还有工匠在搬运木材。
“正是,还要再起一座小楼给将军们住。”
“主公思虑周到,实在是太贴心了。”
“想改善生活就来州牧府,”典韦笑道:“主公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赵云犹豫了一下说:“是,主公邀请我去府中一起晚饭,但觉得总是麻烦主公不太好。”这也是他想要问典韦的。
“主公经常在晚餐桌上和大家探讨政务,只是旁听都受益匪浅。子龙千万不要客套,主公的邀请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典韦认真道:“主公对一个人的赏识皆是出自真心,子龙千万不要辜负了主公。”
赵云感激地拱手:“多谢兄弟指点。”
荀澜既然已经和赵云把话说开,一方面让他招募人马,准备一个月后带兵扫平西南的黄巾贼。另一方面,他举荐赵云为阳翟县尉,打算等日后赵云军功攒足了,就将处处阳奉阴违的颍川郡尉给换下来。
戏志才已经将京中卖纸的摊子给支好了,各路官宦的渠道打通,荀澜飞鸽传书劝他将事务移交给培养起来的副手们,回阳翟任豫州别驾。毕竟戏志才可是为他的豫州刺史、豫州州牧先后两个职位出了大力的,理当论功升职。
别驾是州牧的高级佐官之一,州牧和刺史巡查一州,别乘传车从行,故名别驾。别驾权力极重,协助州牧和刺史总理一州的政务。戏志才身处洛阳,在权力旋涡的中心,更是看透君权旁落,乱世动荡,而京城无一人堪当大任,更无一人似荀澜般礼贤下士、关爱民生。他早已立志辅佐荀澜,便欣然将京中事务一一安排,回到阳翟和荀澜尽心筹划。
待戏志才一回来,荀澜就将种子和信件交给了他,请他托人探寻郭嘉的下落。若是找不到郭嘉,这信和种子就由他自由处置。戏志才心照不宣地接了过来,回头就命人给隐居在阳翟城外九星村的郭嘉带去。
其实荀澜还想将寒玦的职位升一升,寒玦却推辞不受,称自己一个外族人既无军功,又无戏志才、荀彧等先生的名气,贸然接受高位,不但自己难以服众,还会连累荀澜的名气。
荀澜却不以为然,寒玦的身体素质远高于一般人,比武更是碾压一般的武将。军中靠力量说话,不论是什么职位,带兵去围剿黄巾贼,凭借他的本事刷军功不难。他有些看不明白,几次暗示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自己倾诉,寒玦也没有接话的迹象。弄得荀澜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得暂时搁置一旁。
等诏书批示下来,荀彧就要走马上任沛国国相了。阳翟的智囊数量一减少,荀澜的安全感就少了。见荀澜求才若渴,荀彧举荐了一名英才给荀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颍川名士陈群。陈群已经四十岁了,乃是颍川许昌望族陈氏家主,性好交友立书,在许昌开设了一间非常有名的私学,就连北海孔融都和他私交甚笃。
荀澜之前让手下的从事排摸过颍川的名士们,他自己的手上就有一长串的名单。
陈群是个万里挑一的人才,尤擅长内政吏治,但荀澜一直都没请过他。如今见荀彧主动举荐,便笑着接过了陈群的举荐信,承诺自己会给陈群一个合适的职位。
回去后,荀澜摩挲着这封信,他猜测,这应当是荀彧和陈群两个人的共同意志。
陈群在三国名气不如诸葛亮、郭嘉等谋士,但在历史书上却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荀澜之前查过系统,陈群可是“九品中正制”的创始人。经过魏文帝曹丕的采用,九品中正制逐渐取代了汉代的察举制,在历史上沿用了上百年。
这个制度如其名,吏部根据中正所提供人才的品第来委任官职。各州郡皆由中正来负责,将可用人オ区分为九等,上报朝廷。中正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品评人才只问门第,不问才德。
这样的制度下,委任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士族出身,皇权、武将和寒门都逐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整个魏晋南北朝,在门阀的把持下,黑暗地看不到一束光。
这时候寒玦端着一盘西瓜敲门进来,见他在沙发上盘腿沉思,不由问道:“怎么了?”
寒玦的视线落在已经被荀澜捏得皱巴巴的信上,他向来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荀彧的字迹,还以为荀澜是舍不得荀彧。
荀澜叹了一口气:“我在思考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哦?”寒玦将西瓜放在案几上,自然地从他手里拿出来了信件:“要读给你听吗?”
荀澜点点头:“行。”他有时候看东西眼疼,就让寒玦代读。没办法,古代的灯再明亮也是油灯,和现代的护眼灯无法相提并论。而荀澜自己又是一个喜欢熬夜的夜猫子,不到十一点是不睡的……
或许,该奢侈一把,兑换个太阳能台灯。见寒玦把油灯拿过来,荀澜暗道。
这时候的举荐信将一个人的出身写得十分详细。荀澜听寒玦念完了陈群的祖父、父亲、叔父历任的官职,说了大半段,才开始讲此人的品行和才华。
荀澜悠悠地叹了一句:“门第之见盛行可不是一件好事。”
“心下有顾虑?”
荀澜轻轻地点了点头。主要是他和陈群志不同道不合,这些顶尖谋士又比他一个普通人聪明。
“陈群出身望族,家里名人辈出,他吏治能力也很强,但他的政治理念和我们不一致。”荀氏兄弟皆是翩翩君子,虽出身世家,但一心效忠汉室,对自家的权势看得淡,颍川陈家就不一样了。
九品中正制着实让荀澜忌惮。虽说陈群的初衷是“任人唯才”,但战略眼光深远如他,不可能看不到人才被世家掐住喉咙的弊端。
“弃之不用也没什么,来州府自荐的人络绎不绝,并且少这一个。”
荀澜摇摇头:“但陈群的名声摆在这里,若是断然拒绝,反而显得奇怪。而且陈群吏治能力超绝,若是弃之不用,也颇为可惜。”
陈群在刘备、吕布、曹操三位主公手底下都干过,跳槽从来都没什么犹豫。若是他不用,陈群也会去寻别的主公。
“若是不能收为己用,那自然也不能被他人所得。”
“这……”荀澜微微蹙眉。
寒玦淡然一笑:“我的意思是不必烦恼,若是他日势大,除了便是。”世家又不是凝成一股绳,之间也有明争暗斗,若是除去几个,其实不难。横竖豫州的大半兵权,已经握在了荀澜手里。
“不必过于忌惮,世家豪族又不是一体。”见荀澜仍然愁眉不展,寒玦道:“就算是现在随便找个理由杀了陈群,放逐了陈家,你觉得会有人起来反抗你吗?”
荀澜仔细想了想:“最多有人劝诫,几人愤然离去。”
“会影响州牧之位吗?”
“不会……”荀澜恍然大悟:“是我钻牛角尖了。”
历史上曹□□死了荀彧,杀了名士孔融,不照样没事么?终究说来,还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兵权面前,名士不过是纸老虎。
“若是担忧他以权谋私,那就安排一虚职给他?”这样也不负求贤若渴之名。
荀澜想到陈群在曹操手下当过纪检,还因为郭嘉行为上不够检点经常参他,丝毫不顾忌郭嘉是曹操的心头肉。倒也不该因为自己的偏见就弃用,于是说:“还是人尽其用吧,他擅长吏治,可有什么不大不小的官职适合他?”
寒玦说:“既然这信上提到陈群著书立说,等我明日将他的书找来一观再安排不迟。”
陈群的书写得多和律法相关。他认为天下大乱,百姓犯罪日益频繁,主张恢复残酷的肉刑。
寒玦和荀澜解释:“近百年来皆废除残酷的肉刑而增加笞刑,达不到警戒的效果。”
笞刑就是打板子,行刑的结果取决于打人的轻重。若是有钱,多塞一些给行刑的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十板子完全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