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寒玦仿若深井一样的棕黑色眸子,甘宁那仿佛野兽般的第六感总是提醒他远离。
荀澜带着许褚到花园的亭子坐下,传令下去杀鸡宰羊款待。亭子里暂时没有放新做的桌椅,而是放置的跪坐案几和蒲团。许褚正襟危坐后,恭恭敬敬地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太守厚爱,褚愧不敢当。”
见许褚是内敛之人,荀澜笑道:“仲康不必拘束,只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明公这次搭救许家庄之恩,褚没齿难忘。”许褚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许褚愿做一侍卫,为您效犬马之劳。”
许褚本来对自己的武功卓有信心,觉得可以当护卫保护太守安全,以报恩情。
但没有想到,整个太守府卧虎藏龙,且不说弓马娴熟、上阵勇猛的甘宁,连两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都有深不可测的实力。也不知道这话听在太守的耳里,是否托大了些……
说完后许褚十分忐忑地看向荀澜,耳尖都红了,对方却开心地笑了:“仲康的才能,要是做一侍卫,未免太屈才了。”
许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太抬举我了,许褚不过是一介白身,何德何能得到您的青睐啊!”
荀澜侃侃而谈:“仲康不必谦虚,听说仲康聚集壮丁和宗族对抗黄巾贼,使得他们各司其职,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十分有将才。”
甘宁和他是一直同路的,没想到甘宁没说,太守已然得知了。
许褚被夸得脸红,一时没有多想。
“不如仲康暂且任军侯之职,统领一千兵马,待他日统兵剿灭黄巾余孽,将军之位也指日可待啊。”
当然荀澜指的是裨将军、偏将军、牙门将军等低阶将军。
从一介白身越过伍长、什长、百夫长、直接成为相当于千夫长的军侯,许褚大喜过望,连忙谢过荀澜。
荀澜安排了许褚,也要给甘宁安排一个职位。甘宁本来就带了一百精骑来,职位自然不能委屈了他,不能低于许褚。
不过……
直到七天抄写结束之后,荀澜才给了急得抓耳挠腮的甘宁职位,让他任了千夫长,拨给五百人。
其余的则让甘宁自行募兵,他是很看好甘宁的能力的。只要假以时日,甘宁必能练成一只水陆兼备的队伍。
甘宁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下来,比起训练那些老油子,他更想招募新兵蛋子。而且太守的暗示他也读懂了,他实际能招募的人数,要比普通的千夫长多。
甘宁精神一振,多日抄《三字经》的头晕感一扫而空,看来太守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啊。
一番安排下来,徐晃和徐庶负责日常政务协助,参与军务处理。军中有周仓、许褚和甘宁三位大将,相信凭借他们出色的武艺和自身的魅力,很快就能练出来三支精锐。
处理政事方面,荀澜愈发得心应手,颍川郡原来的不少官员也通过徐晃向他表达了忠心。在这方面,荀澜除去一开始的雷厉风行,倒是和风细雨地进行官员考察了,将一些制定的考核细则完善下发下去。
而荀澜对军中的掌握,又多了三分,地位愈发稳固。只要握住了军权,就算是以后朝廷下调任,他自岿然不动就是了。
荀澜这边算盘打得刚刚好,却惹怒了一个人。
正是颍川郡的都尉郭传。
这时候郡太守的权力很大,可以说是郡内之事方方面面皆有涉猎。历史上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诸侯中,就有河内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等诸多太守,太守对一郡的控制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属吏都是由郡守自主选用,但一郡之中的都尉和郡丞还是朝廷任命的,太守只能上奏推荐或者陈述他们的错处罢免他们,却不能直接将他们轰下台。
都尉长管军权,又是出身阳翟郭氏,自以为不论太守怎么更改,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谁料到这新太守一上位,就直接将亲信安排到了军中。
要知道阳翟驻扎的一共才一万兵马,太守却安排进来了两个能够统率一千兵马的千夫长/军侯,还有一个训练精锐的校尉周仓。
更气人的是,在梅花庄开采煤田的两个校尉疯狂向新太守表忠心,到处拉着同僚夸赞新太守,让备受冷落的都尉气得不轻。
郭传出身大家,阳翟郭氏曾有一人位列三公,七人官至廷尉,三人封侯,是妥妥的高门大户。他们又在此处深耕多年,觉得排挤一个毫无根基的太守,应当不是问题。
就算是有流言,太守和颍川荀氏关系匪浅,似乎是荀衍的养子,他们也丝毫不怵。颍川荀氏,在乱世还秉承君子之风,岂能和他们郭家的手段相争,不足为惧。
很快,关于新太守的流言便流传开来。
徐晃着急来找荀澜的时候,他正在连同寒玦、典韦、法正一起,跟着徐庶先生在一楼的大厅练字呢。
新做的桌子送了过来,如今客厅里又多了一张足以让八人坐下的梨花木泡茶桌,人多的时候可以充当饭桌,平时则用来泡茶和写字。
法正虽小,却站在椅子上手持毛笔,不能说是在写,只能说画得有模有样。他年纪幼小,明明是贪玩的年纪,却有好学之心。
“主公,我有事情要禀报。”
“哦?”荀澜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
最近事务减轻,煤炭也挖到了,他心情放松多了,笑着招呼徐晃坐下:“公明坐下慢慢说,尝尝我新泡的茶叶。”
“主公,”徐晃哪有心思喝茶,苦笑一声说:“外面都传言您是张角的师弟,靠着蒙蔽圣听才得来的太守,他们说您收留了杀人的黄巾贼,是要祸害整个颍川呐!”
和张角、黄巾贼沾边可是触犯了大忌,若是流言传到京城,轻则地位不保,重则被下大狱砍头啊!
第1卷 第37章
“流言是从哪里传起的?”见徐晃有些心神恍惚, 眼神里还带着深深的自责,荀澜安抚道:“既然已起了流言,着急也没用, 先坐下喝点热汤。”
徐晃只得坐下来, 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只知道是从军中开始, 现在文官们也都知道了, 具体的源头下官还没有查清。”
多半是他收编了甘宁、徐晃和周仓及其手下, 又走的不是官方手续,所以被诟病。
荀澜挑了挑眉,一点都不虚的:“这流言听起来离谱,黄巾贼的师弟混成了秩比两千石的太守,会有人信?须知谣言止于智者,应当传不了多久吧。”
这个年代,举孝廉做官是主要的途径。所谓举孝廉,就是经过地方官的推荐, 人口满二十万的郡每年举孝廉一人, 人口多增二十万,名额就多一人。
举荐上去的人,必须有对国君忠诚,办事廉正的名声。再在都城经过考核后,才能到地方来任职。
徐庶却指出:“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世上智者又有几何?更何况自先帝卖官鬻爵, 百姓对官员的来历不乏极端恶意的揣测, 这流言必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徐晃也愁眉苦脸地说:“何况在秦楚酒馆, 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恐怕过不了多久, 城里就要传得沸沸扬扬了。主公, 您不要小看这个,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啊。”
荀澜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阻人前途,甚于杀人父母。近日我往军中插手粗暴直接,已经挡了别人的路,是我自己没有思考周到。”
职位又不是无中生有,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排自己人上的同时,他撸下来了几个欺辱百姓、贪污财物的军侯。
这些军侯也不是简单之辈,都大肆行贪污之举了,背后必有人庇护。
荀澜只顾着相信甘宁、许褚等人的自身实力,即使几经波折,也可以把困难都摆平。却不料,这攻讦直接向他而来了。
荀澜刚要出声,忽然想到自己如今也是有谋士的人了,于是看向徐庶:“元直觉得此困当何解啊?”
徐庶摸了摸胡子,不紧不慢道:“ 流言如浑水,越拼命反驳,越会害了自己。这轻则沾一身泥,重则一头栽进去,越不甘心,反而陷得越深啊。”
荀澜道:“但先生方才也说了,世上少有智者,放任不管怕非良策啊。”
徐庶微微一笑:“下官以为,不若反其道而行之。”
荀澜忍不住叹了一句:“用魔法打败魔法?”
见众人闻言迷茫地看着他,荀澜补了一句:“也就是以毒攻毒之计也。”
徐晃看了看若有所悟性的寒玦,含笑点头的徐庶,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还请主公明示。”
既然对方投放了水军,那自己也上好了。荀澜笑了一下:“你也派人去酒肆饭馆散播谣言,围绕着我编故事,越是不可信越好。”
不出几日,城中又出现了一则流言:
“听说太守御剑西渡大海,先去杀了临颍清风寨作恶多端的头子,又飞去洛阳要杀十常侍。他在洛阳街上大显神通,吓得十常侍跪地求饶,又是送人又是送牛马,只求太守饶一命。要不是先帝说情,宫里的宦官尽数被太守屠杀殆尽了!”
其实这话只有三分真,但荀澜杀了临颍清风寨的匪首早先就流传开来了。毕竟杀了匪首得到临颍县的重金这件事情,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头等大事,谁都想代入自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