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变化也在他脸上延续。在走向浴室的路途中,他肤色迅速变得苍白,仿佛血液正在他体内流失,洗手台前的镜子忠诚地映照着他憔悴的神情。
容光咒失效了而已。
镜子里几缕淡金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至额前,将一只暗淡的眼睛半遮半掩。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冰冷的发尾,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头发了,而它依然停留在六年级时的长度。
德拉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镜子里的少年也回以他微笑。
他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瞳,眼瞳里也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朦胧的倒影仿佛一重又一重涟漪,中间有阴影拔升而起——
——无际的黑暗中,伟岸的巨蛇昂起了祂的头颅。
流水声哗啦啦地响起,德拉科拧开水龙头,冲了好几分钟冷水,才摆脱掉了炉火带来的不适。因为过去那些随心所欲的选择,他在血脉的岔路上已经越走越远——厌光喜暗、畏热趋寒,这绝不属于马尔福的血脉源头。
冰冷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沾湿了衣领。他抬起下巴,镜子里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傲慢地盯着他,苍白的颈项上,有漆黑的纹路自衣襟之下钻出,蜿蜒向上,清晰可见。
但从卧室到这里,他一盏灯都没开。
德拉科扶着水池闭上了眼睛。
几个呼吸之后,那些异常就消失了,快得像是幻觉。
卧室的门虚掩着,贝斯特小心翼翼地挨近门边,悄悄顶开一条缝。它举着疑惑的脑袋,在四处散落的书本和羊皮纸之间嗅来嗅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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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了一下码字计划,会先把结局写完,第一卷 抽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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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14.预见
伴随着一阵微弱的嗡嗡声,一束光破开黑暗,仿佛悬空架起了一座桥梁,桥梁另一端浮现出一个人头,在一室昏暗中散发出点点微光。
“你好啊,维克多。”德拉科抬头对那人说,“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联系我。”
卧室里依旧没开灯,他倚着床沿,一只手点在摊开的书本上,另一只手不时摸一摸贝斯特的鬃毛,看上去闲适得很。邹吾难得安静地趴在地毯上,似乎是睡着了。
“咳,这个……”光点组成的人像偏了偏头,显然在征询意见……或者,命令。
匆忙制作的通讯水晶无法传递使用者之外的影像,但德拉科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我那位好舅舅找我什么事?”
“咳咳,”维克多神情不太自然,“今天有只花褐色的猫头鹰会到霍格沃茨,你记得收一下。”
这个“收一下”的意思等同于在茫茫鹰群之中寻到这只没有特点的猫头鹰,再抢夺它运送的包裹——梅利弗伦当然足够谨慎,所以这件东西一定非常重要。德拉科了然地笑了笑,语气却仍是没骨头似的懒散:“怎么,那包裹比邓布利多的邀请还重要?”
之所以没立即回应邓布利多的邀请,一是因为袭击刚刚发生,他们估计什么都没调查出来,二则是他的确很忙,这几天他一直在努力说服国际炼金师协会,其中牵涉的交易与妥协、承诺与谎言耗费了他大量心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关键咒语他必须尽快掌握。
“你会需要它的。”维克多瞳孔微微放大,似乎被接下来的话震住了,“格林德沃‘死两次’的秘密,你不会不想知道。”格林德沃绝不会让自己毫无尊严的死在伏地魔手里,但他摆在纽蒙嘉德的那句躯壳,却极大程度地阻碍了伏地魔追寻老魔杖的进程。
德拉科挑起一根长而尖细的眉毛,像是一柄锋利的刀蓄势待发。
“不错的筹码。”他凝视着那虚幻的影像,眼眸中倒影的光芒仿佛裁剪冰湖一隅的反照,隐隐生出摄人的气度,“不愧是擅长两头下注的梅利弗伦,永远有着惊世骇俗的洞察力。”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从不指望一个松散的团体能保守秘密,但你知晓的速度实在令我惊讶……我可以将其视为警告吗?”
维克多还处于震惊之中,对他的话也是一知半解,然而德拉科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太过危险,把他心底的好奇按得死死的,半个问号都冒不出来。
“行吧,”德拉科收敛了笑容,视线回转到书本上,“至少我不忠诚的盟友足够敏锐,是不是?”
刺耳的指责声被不知放在何处的通讯器忠实地传到遥远的彼端,维克多那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接话道:“神秘人在魔法部的动作是阳谋……尽管不知道你要如何把握那微不足道的胜机,但我们都会配合你。”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卓越的领袖魅力?”德拉科仍盯着几分钟前的那一页,好像迟迟无法理解这段文字。
“不然还是那位邓布利多的继任者……打着血脉无用的旗号,最后企图凭借的却是伊格诺图斯的血脉力量。”维克多嘴角抽了抽,他鹦鹉学舌的说话方式全然体现不了那位现任“圣者”实际控制者的气势,无奈让他们那方矮了一头。
“旗号也只是旗号而已。”
德拉科笑了笑,由于正对着影像的光芒,他长而浓密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了一圈深重的阴影,显得那个笑容格外讽刺,“就像我不能对你们抱有任何实质性的期望一样。”
“但互惠的合作远比一时的帮助更加稳固。”
“也对,”德拉科点头,“我没意见了。”
维克多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又在下一秒变为了迟疑,他还没忘记上次他俩真正意义上交谈时闹的不愉快,更拿不准他目前的心态。
“你们这么悠闲的么,”德拉科随口问道,“改换门庭任何时候都不是件轻松的事吧?”
“您问我啊?”维克多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睁大了眼睛说,“我就一小喽啰,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谁又不是呢?”德拉科压低了声音,像是突然想起了好不容易睡着的邹吾,“我原本以为我们是朋友。”
维克多心虚地撇开了眼睛。
“抱歉,”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我不该利用……”
“下次吧,”德拉科说,“我想贝斯特应该比我好说话些。”
投影最后凝固在维克多呆滞的那瞬间,然后化作无数光点湮没于这片黑沉沉的空气中。
德拉科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贝斯特,用了一个变形咒把它变成手掌大小,放进了长袍口袋。他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冬季斗篷,好让自己看上去足够“正常”——说起来还得感谢六年级留在学校里的行李,要知道披上魔法变出的斗篷,那感觉就像披着自己头发般怪异。
叫上还沉浸于惊疑状态中的亚伯,他们一同走出了地窖。
城堡上方的天穹依旧阴沉沉的,长廊上空无一人。
飘在半空中的书籍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德拉科立刻察觉到了:“新消息?”
“呃……”亚伯的声音里透露出纠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亚伯咦了一声,但没有追问,而是老实地说:“尼可发来的,炼金协会认可了你的猜想,如果要完成那项计划,你恐怕会非常危险。”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德拉科不以为然,“坏消息是?”
“坏消息……”亚伯表现得很苦恼,“坏消息是袭击目击者的记忆传开了,那条阴影中窜出来的蛇是一种诅咒,咬完人后就变成了一股烟……现在有个传言……”
德拉科眨了眨眼睛,似乎预料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有个传言,”亚伯放弃了探知他情绪的打算,颓丧地说,“有人说曾经看到你在湖边释放那种烟雾形状的黑魔法……”
“这倒不难联想。”德拉科神色平静。
“喂……”亚伯试图说些什么,但见他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换作是我,我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恰好礼堂门口有两个人迎面走来,德拉科停在原地,无论是斯内普漆黑的身影还是斯拉格霍恩浑圆的身材都极具辨识度,他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回避。
还未走近,斯拉格霍恩就头疼地皱起了眉毛,仿佛一出门就撞见了摄魂怪。
可惜摄魂怪都被伏地魔收走了,德拉科无不遗憾地想着,对斯内普点了点下巴:“教授。”
他唇角勾起冷淡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微微闪烁的眼神光却令这笑容蒙上了一层虚伪。
斯内普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愣怔——他全身笼罩在厚重的斗篷里,倘若戴上兜帽,几乎就是那天闯入霍格沃茨的那位斗篷人。
“您要出去吗?”德拉科提醒了一句。
“你来晚了。”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他那头油腻的黑发泛着微光,框住了一张憔悴蜡黄的脸,“现在所有人都在礼堂集合,在全面排查城堡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