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因为你儿子被欺负了。”她歪起头,似乎和梦境中德拉科追问的模样重叠了,“黑暗将临,我们都知道马尔福此时的选择至关重要,你才不想让人过分关注你儿子。”
“你觉得德拉科是个能消停的人?”卢修斯笑着问。
“学校毕竟是学校,还有,别打岔。”荣克斯眼睛一瞪,“反正我知道,能让你改变主意的不多,除了你家那位表面上诸事不管的马尔福夫人外,大概就剩你那些埋进土里的长辈——所以,你被谁动摇了?”
“我以为解梦是另外的价钱。”
“新客免费,老客回馈——我乐意。”女巫哼了一声,“我还觉得是你在耽误你儿子呢。”
这次卢修斯只是微笑以对。
“占卜很费命的好吧?”荣克斯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一个表象,歌颂酒神就是美酒宴飨,歌颂天使就是圣光在上,能透过文字碰触记录者的精神都可以说天赋惊人了,而他所见的意象尤其稀罕,在心灵领域,这是一种异常难得的‘无功利’。”
抛出一个概念后,她看了眼卢修斯的神色,接着说道:“不过考虑到他的年纪,现在夸奖还为时过早。那是不稳定的心灵状态,但另一种已经显露的特质对你们而言或许更值得期待。”
卢修斯浅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全然不在意。
“好吧好吧,就你坐得住。”女巫翻了个白眼,往圈椅上一靠,换上了萧索的语气,“谁不想要一个既漂亮又聪明还潜力无限的好儿子呢……”
她兀自哀叹着,见卢修斯压根不理睬,才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见谅见谅,一时没忍住……咱们说到哪儿了?”
“我今天看过戏剧了。”
“诶?”
“陪同前任魔法部长去的。”在荣克斯惊讶的眼神中,卢修斯慢悠悠地说道,“我建议你去那儿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表演艺术。”
“那我也建议你写封信给你儿子,”女巫也不尴尬,“安慰一下那不可多得的纤巧的心和满肚子的问号。”
“还是寄家庭作业比较好,德拉科习惯这个。”卢修斯微笑着说,“我们的心灵女士有什么建议?”
“嘿,你自己背地里得意去吧。”女巫横了他一眼,“赶紧的,趁水星正闪耀,下一项是……”
公寓楼的灯光亮至天光微明。
数千英里之外的霍格沃茨,德拉科在床上被生物钟准点叫醒,然而本着早起一分钟都血亏的原则,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重新闭起了眼睛。
他要回忆起那个梦。
他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里有和煦的阳光,好闻的风,以及暖烘烘的温度,令他一想起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仿佛那个梦境里流淌的不是空气,而是芳香的蜜糖。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眼前冷冰冰的绿色。
他哀叹了一声,虽然斯莱特林银绿的配色非常优雅,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缺乏温度——不对,德拉科立刻打消这个消极的想法,他可是要影响整个魔法界的大人物,怎么能被区区颜色造成的观感困扰?
于是他再也躺不住了,早早地洗漱完毕去叫克拉布和高尔,一左一右带着睡眼惺忪的两人,坐到了斯莱特林长桌上。
难度最高的魔文课上完了,没被当众宣读作业就算胜利,开学第三天顺利度过,至于那一大堆阅读任务,等周末再说吧。
花了一分钟回顾完本周计划,德拉科喜滋滋地取了一块南瓜饼,专注地对付起早餐来,无视了许多道投在他手上的异样眼神。
——多戴几个戒指怎么啦,没见过世面的穷鬼。
德拉科傲慢地想着,面前的食物逐渐就剩下蜜汁布丁了。直到这时布雷司才哈欠连天地坐到他身边,将幽怨的眼神精准地投向他。
“正常点儿,布雷司,”德拉科觉得莫名其妙,“我刚吃完早饭,而且没甩过你。”
“是啊,”布雷司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想把眼珠子甩他脸上,“指望某些人会为他半夜的怪叫声道歉,那还不如指望地震把他摇醒。”
“什么?”德拉科表示怀疑,“我从不说梦话——”
“嗯哼。”布雷司开始挥舞叉子往嘴里塞东西,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德拉科才不会被这欲擒故纵的把戏骗到,他扭头去盯布拉克和高尔,告诫他俩不能吃多了。他俩头点得倒是勤快,就是嘴巴没停过。
数落还没完,他们头顶的窗户上就传来沙沙的振翼声,一头气派的金翎猫头鹰飞在最前面,将爪子上的包裹往德拉科位置上一抛,连停留都不屑,径直飞走了。
“你家小公主罢工啦?”布雷司立即又“不计前嫌”地拉着他问。他知道那是属于大马尔福先生的金雕,没准刚从魔法部鹰架上飞出来,“这又是替你出头又是给你写信的,”他小声念叨着,“你爸对你简直……”
德拉科犹疑地看着自己的包裹,并不觉得卢修斯有这么“慈爱”,毕竟昨天的题目他还没有头绪呢,今天再来那就太夸张了。反倒可能是纳西莎寄的,她昨天也寄了点心……虽然他转手就送出去了,都忘了尝尝味道。
怀着微妙的心情,德拉科拆开了包裹,一本书——《基础礼仪入门》——哐当一下砸在盘子里,布雷斯噎了一下,拼命锤着桌子往上翻白眼,爆发出一阵汹涌的咳嗽声。
崭新的封面上,极简线条勾勒的插画小人朝德拉科微微鞠躬,斯莱特林们不约而同地移开眼睛,互相交换起会心的微笑。
“厉害啊——咳咳咳——”唯独布雷司不负众望,艰难地拼凑起了句子,“这本可难啦,咳咳,想当初我六岁——”
顶着德拉科凶狠的逼视,他咳得弯下了腰,将混着笑声的后半句话喷在了地上。果然,要让某人消停,还得靠大马尔福先生亲自出手,他对这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精确打击佩服不已。
“你看上去更需要它,布雷司。”德拉科脸颊上的红晕稍稍褪去,但奇怪的是,他没有一把火烧掉那本书,而是镇定地将它扫进书包,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课去了。
周四上午是连堂的草药课,同拉文克劳一块儿修剪采集曼陀罗的根茎。曼陀罗是一种全株有毒的草本植物,被魔法萃取后具有致幻性,常常用作非法兴奋剂的原料,炼金术也会用它来制作骗人的水晶球。
德拉科心不在焉的回忆起一长串以前背过的草药特性,完美地应付了斯普劳特教授的随机抽查——家庭作业终归还是那么有点儿好处的,他勉为其难地在心里承认道。
他晃晃悠悠地捱到下课,带着克拉布和高尔走出大棚,随便挑了个远离地窖的方向,不知不觉走到了绿茵葱茏的缓坡上。
高大的山毛榉投下婆娑的树荫,初秋的风轻柔摇曳,如同此刻挂在天上的太阳般和煦温暖。
却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自心底盘旋而起,德拉科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觉得这里似乎少了什么。他皱着鼻子嗅了嗅,还是熟悉的叶子味儿、青草味儿和泥巴味儿……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这树能开花不成?
他踹了踹山毛榉灰黄色的树干,克拉布靠着树干半蹲下,他借力往上一蹬,胳膊一勾身子一扭,就稳稳当当地坐到了一根横直的树干上。
不愧是玩魁地奇的,布雷司站在远处观望,看他那熟稔的动作和默契的配合,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德拉科大半个身子被枝叶掩藏了起来,站在他们这条走廊上,依稀能见到他掏出一张纸,埋头读了一会儿,就用它蒙住了脸依在树干上。
“约会可要专心喔。”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布雷司回过神来,冲身旁的女孩儿咧嘴一笑,正要开口,女孩儿却侧身往栏杆上一靠,歪着头看他:“其实他成绩挺好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总是忽略这点。”
“既然你都承认这是约会了,那约会的时候讨论别的男孩是不是不太好,亲爱的温德林小姐?”布雷司也转过身去,与她并排靠在栏杆上,和煦的风从背后吹来,拂动了两人鬓角的碎发。
“我只是一位拉文克劳,理解不了你们斯莱特林奇奇怪怪的思路。”温德林笑了笑。
她留着一头齐眉的黑色短发,以至于在不笑的时候,她更像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完全无法令人将她同那个古老神秘的豢龙家族联系到一起。
“斯莱特林又没惹你。”布雷司感到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温德林那句话的意思,不同学院之间,常常因为缺乏共识而难以彼此认同。
在这所学校里,斯莱特林看重权势,格兰芬多重视名誉,赫奇帕奇专心实用,只有拉文克劳会关注一下分数,但这份关注也有限得很,大概仅限于拿几个巫师证书。
巫师都是群实用主义者,除了致力研究魔法的,其他人深入学习魔法理论的意义不大,不光因为高深魔法领域大多是法律禁止的黑魔法,而且还因为那个领域极其危险,一个不留神就得订购圣芒戈终生床位,运气再好一点儿,甚至连送圣芒戈的费用都能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