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养龙的难免脑袋被龙踢过。”德拉科嘴上嫌弃,却单单将它揣进了兜里,“我爸说凡是温德林的礼物,只需要从表面理解就好。”
布雷司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温德林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而但凡年深日久的巫师家族,彼此间或多或少都有联系,不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谁爱记谁记,反正他是没这个兴趣。
“那水晶球挺有意思的,”他又问,“你家还有吉普赛的亲戚?”
“我也是第一次收荣克斯的礼物。”德拉科想了想,“那是个几百年前的老家族,好像没落很久了。”他放弃了在餐桌上拆完所有礼物的打算,指挥着布拉克和高尔把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大摇大摆地去上变形课了。
倘若不是深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布雷司简直要为这份豁达鼓掌叫好了,以至于他常常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每次这小混蛋受挫后,都有人在睡梦里给他“一忘皆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拖着几缕难以言喻的愁绪,无精打采了一整天。
下午,德拉科上完魔文课回来,发现他还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十分诧异:“你失恋啦?”
“相信我,你闭上嘴会更帅一点儿。”布雷司反击都有气无力的,“失眠,关灯,谢谢。”
“好的。”德拉科说着就抽出魔杖把头顶灯光调亮了一个度,耀眼的白光几乎把整间石室照成了灰白色。
“你有病啊?”布雷司抄起枕头砸过去,被他嬉笑着躲开了。
“这才几点啊,你晚上不睡啦?”德拉科蹦到他床边拽了拽帘子,抖得布雷司头顶的帘幕翻滚不已。
“德拉科……”布雷司朝上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
“嗯?”
“摇床这件事在我家是家养小精灵干的活儿。”
“哦,真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德拉科将帘子一摔,转身就坐到了书桌前,背对着他说,“毕竟我三岁的时候就不用小精灵哄睡觉了。”
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那是上午他刻意遗漏的,居然能留到现在。
布雷司顿时就不困了。在好奇心催使下,他爬起来看了眼他那半边书架,上面每一个格子都被分门别类的新礼物填满了,为此某人可是忙活了一中午,午饭都是用巧克力对付过去的。
“你拆情书呢,这么忐忑?”布雷司来精神了,盘腿坐在床上鼓动道,“要不我帮你?”
“你脑浆是粉红色的吗,布雷司?”德拉科魔杖戳了戳那典型的斯莱特林冷淡风的包装,声音里却透着掩藏不住的犹豫。
“要不我给你拆?”布雷司眼珠一转,大方地拍了拍胸脯,“专业拆弹手,专拆各种稀奇古怪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不怀好意——”
“停停停,”德拉科扭头瞪了他一眼,“打算当傲罗你到我这投什么简历?能把穆迪抓进去么?”
“嘿,”布雷司咧嘴一笑,“你爸总不可能寄咆哮信,你不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你懂个……”
德拉科忽然泄了气,整个人瞬间萎顿下来,比在走廊上见到波特变脸时还快。布雷司被逗乐了,差点笑出了声。
“我敢打赌是本书。”德拉科哀叹道,“他就喜欢罚我抄写。”
他一鼓作气打开了礼盒,果然见到一本书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但还有一捆羊皮卷放在边上,羊皮纸的束封是……一节指骨。
布雷司轻轻吹了个口哨。
灰黑色的指骨系在莎草揉成的毛绳里,卡在深棕色的羊皮卷中央,这意味着这卷羊皮纸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原本、独一无二的孤品。
在古代,知识是巫师直接的力量来源,为了确保这一力量不被窃取,他们费尽心机选用最为繁杂的方式记录知识,同时用最为激进的手段——砍下写作者的拇指——从源头杜绝泄密的可能。
德拉科直勾勾地盯着指骨,却并非出于惊讶。人骨这东西,看多了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他在意的是指骨的颜色——黑巫师,毫无疑问。
黑魔法这个词,有时候就是字面意思。
羊皮纸保存得很完好,里面记录的是一首长诗:
虽然人们认为,你更适合歌舞
玩笑和游戏,对于战斗有所不足,
你却身兼二任,既是和平的
调解者,又是勇敢的士卒
见到装饰金角的你,刻耳柏洛斯
也变得驯顺,轻柔地摇着尾巴,当你
从冥府返回时,它还用三条舌头
舔你的脚和腿,向你致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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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最后诗歌节选自《贺拉斯诗全集·酒神颂》,原著古罗马诗人贺拉斯,以原诗的结尾作为开头;酒神,狄俄尼索斯(希腊名,古罗马神话里叫巴克斯);刻耳柏洛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
第16章 16.梦生微澜
葱郁的树林里阳光正好,阿波罗驾驭着光芒万丈的太阳车马刚刚驶过这片天穹,留下几道明亮的光柱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与林中一尊神异的金牛打了个照会。通体金色的野牛静卧在草甸上,它纯净的金色眼睫毛轻轻颤抖,风声响动,一条柔软的枝条忽而垂下,一只灵巧的猴儿抓着枝条悄然坠下,前肢朝金牛头上戴着的花果桂冠伸去……
“——喂喂?”
一张巧克力色的大长脸占满了整个视野,德拉科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惊魂未定地看着布雷司。
“好端端的你怎么哭啦?”布雷司很是疑惑,穆迪那么欺负他也不见他哭兮兮地找爸爸,怎么突然就对着一张羊皮卷掉眼泪了?
“谁哭了?”德拉科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意外地触及了一片泪痕,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你看,”布雷司无辜地摊了摊手,“这可不是我梦到的——你那羊皮纸上怕不是被施了催泪咒吧?”他脚一踮毫不客气地坐上德拉科的书桌,抱起手臂冲他挤眉弄眼。
“见鬼,明明是……”德拉科将羊皮纸铺到他边上,飞快地收拾好情绪,“就是一首诗,净堆一些毫无意义的词藻,把我熏的——”
“得了,”布雷司对着羊皮纸两眼一翻,“我又不认识鸟语。”
“你家不至于连个拉丁文教师都请不起吧?”德拉科挑眉,“我七岁的时候就能读原版古罗马诗歌了。”
“哇哦,了不起!”布雷司热烈地夸赞道,“你这么厉害,一定没有童年吧?”
“你——”
“唉,真可惜,”他继续摇头晃脑感叹道,“我小时候光顾着在海滩上撒丫子跑了……喏,”他伸出一只胳膊,撸起半拉袖子,“不然你就得靠边站咯,我才是女生心目中唯一的白马王子。”
这个动作让德拉科想到了先前戛然而止的画面,更没好脸色了:“让开!”他气恼地拨开他,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我捉弄麻瓜直升飞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沙子呢!”
“我说,”布雷司依旧霸占着半边桌子不肯动弹,“就算你真追过麻瓜飞机,那也被你连着吹四年了,不嫌腻的啊?”
“你这是嫉妒。”
“是是是,我最嫉妒你无法无天的气魄了——”见他又摆出了傲慢的神气,布雷司拉平了嘴角,声调忽然一折,“——但你不会是没别的可吹了吧?”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哎哟,别生气呀,”布雷司嬉笑着跳下书桌,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们都知道卢修斯叔叔天天按着你在家学习,那不丢人、不丢人……”
但他脸上却做出沉痛的表情,就差加一条纯黑色的领带无缝对接教堂的入殓仪式了。
“滚。”德拉科吐出一个字,拍开了他的手。
布雷司也知晓分寸,他退到边上,围观德拉科将那本书翻得哗哗作响。等了一会儿,他又问了出另一个问题:“又不是你的错,你爸居然罚你抄写?还拿一本黑巫师诗作让你抄?他是被邓布利多的糖水灌晕了吗?”
“我爸不吃糖,谢谢。”德拉科粗暴地翻动着书页,好像巴不得它们碎成一堆垃圾,“而且也不是抄写,是要我从里面找解释……我爸在信里说,当初就是因为这卷羊皮纸,十八世纪我家调转投资方向西进美洲,奠定了今天地财富基石。”
“哦——”布雷司拖长了声音,他不是没注意那本连同羊皮卷一起寄到的书,只是黑巫师的指骨实在太扎眼了,叫人移不开眼睛。他其实认得一些拉丁文,而那本书也就是任何书店都能买到的、一本平平无奇的十八世纪巫师编年史。
“嘿,那你岂不是要做两份历史作业?要不要这么乖宝宝?”
德拉科没理他。
“换做是我的话,我就把这东西一撂睡觉去——难不成你爸还会克扣你的零花钱?”
“我倒情愿他扣钱……”德拉科嘟囔着抬起头,目光哀怨地看了看他,“除非我以后每个假期都放弃出行计划安心待在房子里抄写,那我还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只要……”
“只要做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