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斯莱特林的血统论真是一如既往地叫人作呕,这都什么年代了……”
“也不能这么说,向来强大的族群,要么是过于刚强而过早地泯灭在历史中,要么是灵活转圜以求血脉不绝,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不能说谁优谁劣……”
肖像们的讨论逐渐热烈,历任霍格沃茨校长都是博学之辈,他们海阔天空地交谈着,无需担心出现接不上话的尴尬。
邓布利多并没有制止他们的意思,只是在一片嘈杂声中冲德拉科歉意地笑了笑,“快要宵禁了,我可不能带头暗示我的学生违反校规,德拉科。”
“晚安,先生。”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争辩得面红耳赤的菲尼亚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走廊上一群学生几乎紧挨着从他身边走过,德拉科披着幻身咒立在原地,却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他。
他们应该是刚下天文课,他抬眸朝他们的来路望去,月光铺在半边走廊上,像极了庄园石子路上的灯带。
可它们现在不亮了。
德拉科走上了天文塔,这里是霍格沃茨城堡的制高点,可以俯瞰城堡整个场院。
他懒散地倚上墙垛,头顶高悬的明月朗照着这座城堡,仿佛正在降下一场通天彻地的霜,让整座城堡都笼罩在梦幻和空灵中。
如此美好的霍格沃茨,要是因他而关闭,那将是何等的遗憾?
他知道对于踏入这所学校的绝大多数巫师而言,这里承载了他们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是他们最眷念的地方。
可惜他不是。
德拉科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发现今晚自己的情绪尤为活跃,是唤醒了阿佩普之心的缘故吗?
邓布利多还是有所隐瞒,就像他谈及教育时故意避开天赋这个重要选项一样,他是在暗示自己,还是在怀疑自己?
思绪散发之际,德拉科忽然想到,倘若五年级他没有因一时意气坚持练习大脑封闭术,他能否发掘出自己血脉中潜藏的天赋?倘若他没有孜孜不倦地追求魔法,他能否在父亲入狱之后完成黑魔王的任务?
以前那个软弱的自己,真的能在战争中活下去吗?
而没有力量支撑的马尔福家族,无论哪一方胜利,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
暑假里他翻遍了父亲书房里的文件,他那在魔文和黑魔法上无往不利的理解力却于那堆数不清的合同、协议和备忘录中折戟沉沙,如果连理解那些数据和资料都做不到,他要接手父亲的生意根本无从谈起。
——祈光咒。
他心念一动,一团温暖的光芒从他伸出的指尖飞出,静悄悄地悬浮在他眼前,为他的眉宇镀上一层银光。
德拉科默默盯了它许久,直到晨露沾染上衣角,天边泛起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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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活点地图这种战略级的地图挂,虽然只是针对一座学校,但实在太bug了,直接无视学校防御和他人隐私……所以作者将它设定为主材料是小天狼星从家里搞来的霍格沃茨校董契约书。
第92章 44.死生之志
六月的虫鸣显得吵闹,前方空地上有隐隐绰绰的人影,德拉科有片刻的迟疑,那个人影他很熟悉,看样子是专程在等他。
他从黑雾中现身,重新确认了自己身上不存在任何身为一个“好学生”不该有的痕迹,才迈着悠闲地步子走出树林。
长袍带起了草木晃动的簌簌声,布雷司转过身来,得意洋洋地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找我做什么?”德拉科挑眉。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亏我还和西奥多打赌……”
“西奥多可不会像你这么无聊。”
德拉科从他身边走过,布雷司好像一片翻转的落叶,呼地一下粘上他的后摆,追着他问道:“独角兽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长犄角的短腿马吗?”
“照你这么说,凤凰就是会喷火的孔雀?”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布雷司嘿声一笑,“明年这时候,我们就有的是机会进禁林给斯普劳特教授或者神奇生物保护课捉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你急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这禁林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
“嗨,”布雷司拨开一截横生的树枝,满枝的绿叶沙沙地抖动起来,“别逗了,你不上神奇生物提高班,总知道魔法磁场促使生物变异的常识吧?没准继八只眼睛的蜘蛛后,又诞生了八条腿的蟑螂……”
“蜘蛛本来不就有八只眼睛么?”
“呃,”布雷司被噎了一下,“大体上是没错……要不我们还是讨论短腿——我是说独角兽——除了阿尔忒弥斯,你一共拐到几头了?”
“少看点麻瓜的神话故事,”德拉科在前面走得飞快,好像那些肆无忌惮生长的草木在他面前害怕地退避了一样,“而且——”
布雷司听见他声音里的笑意,“我也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多跑几次向他们要点报偿不可以吗?”
“救命恩人?”
布雷司小跑几步,在齐腿高的杂草和灌木丛中横冲直撞,“我以为独角兽好歹是魔力高强的神奇生物,禁林里还有什么威胁得到他们?”
“摄魂怪。”
“摄魂怪?”他眼珠一转,“说真的,好久没听你讲笑话了——快两年了吧,还怪怀念的——”
“你看,”德拉科没有回头,“我说了你又不信。”
“禁林里真有摄魂怪?”布雷司扭头看了一眼,背后密匝匝的丛林填满了视野,“邓布利多怎么会允许它们存在?”
“摄魂怪的繁衍方式至今还是个谜,但毫无疑问禁林深处的阴暗环境让它们如鱼得水,这是三年前放任它们在学校边缘游弋就该想到的事情,邓布利多也不能搜刮禁林的每一寸土地。”
“斯内普教授已经给我们布置了三篇摄魂怪的论文了。”布雷司苦恼地揪起一根草,“面都没见一面,我感觉自己的快乐就已经被它们吸光了。”
“怎么,”德拉科哂笑道,“西奥多不借你论文参考了,以至于你大老远的跑到禁林里找我?”
布雷司不答,只是紧跟在德拉科身后。
眼见树林愈发稀疏,他才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将视线牢牢地钉在德拉科身上:“你那个……行动……是不是要结束了?”
德拉科的身形几乎没有停顿,他走出禁林,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德拉科笑吟吟地看向他,“我好不容易才复习完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布雷司瞪起眼睛。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传的,”德拉科面色不变,“但听信捕风捉影的谣言,可不是一位合格的斯莱特林。”
“谣言?”布雷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西奥多面对你越来越谨慎的态度是谣言?潘西越来越不敢接近你的举止也是谣言?”
“你大可以去问他们。”
茂盛的青草铺到他们脚下,天上挂着夺目的太阳,仿佛阿波罗拉满了他白色的神弓,朝人间射下千万道雪亮的利箭。
黑色的湖泊犹如一块巨大的油渍,在绿茸茸的草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没来由地,德拉科感到几缕烦闷。
黑魔王再一次采纳了他的建议,将行动推迟到了今天。
同时,这也昭示着他在食死徒阵营中的地位正冉冉上升,他毫不怀疑自己杀死邓布利多之后,还将更进一步,甚至超过他父亲,成为黑暗阵营里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
但为什么在这三个月平静的等待,早已被约束好的情绪会一次又一次地冲上大脑封闭术的堤坝,渗出令他心悸的不安?
感情,为什么这么难以割舍?
坐在黑魔法防御课的课堂上,德拉科望着讲台上的斯内普教授,不知不觉地出了神。
何以斯内普如此厌恶波特却还坚定地站在邓布利多那边?
那令人奋不顾身的爱情,真就这样逃不脱、断不掉、忘不了?
“那么——”
斯内普阴沉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拉回了德拉科的注意,“在你们那篇关于如何用守护神咒应对摄魂怪狗屁不通的叙述之后,我不得不万分失望地、遗憾地、又一次指出,不论你面对多少头那种怪物,守护神咒绝不该是你们拔出魔杖后的第一个选择。”
“那不然是‘荧光闪烁’吗……”哈利在讲台下冲他的朋友们小声地抱怨道,罗恩眉开眼笑地捂住嘴,赫敏则不赞同地瞥了他俩一眼。
“直面那种怪物是不理智的,而它们常常成群结队出现,守护神咒或许能驱赶一两只,但极有可能会招来更多的摄魂怪。”
斯内普走下讲台,他黑色的长袍拖曳在青灰色的砖石上,好像一浪浪袭上岸的湖水,“守护神咒属于意志类魔咒,维系它的重点在于‘守护’的意志,其次才是魔力的控制和强度——那些把守护神咒解释成‘快乐神咒’的人,我建议你们重修一下五年级的魔咒理论。”
斯莱特林们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严厉的斯内普教授把每个人的论文都批评地体无完肤,教室里陷入了沉寂,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眼神,似乎在疑惑又是谁招惹了斯内普教授,惹他发这么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