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该做的。”
安室透沉默的看着他。
在刚才那一秒,他好像从月山朝里身上看见了春日川柊吾的影子,也许是两个人眼睛中的光芒都一样,所以才显得如此相似。也许在离开警校只身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时,他,或是松田阵平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烁过这样的光芒。
大概因为黑发男人平日里的气质太过温和了,让他下意识忽视掉了对方骨子里面的锋芒,从根本上来看,他似乎也和春日川柊吾,和他们每个人一样。安室透知道如果是自己,在失去了那么多之后,仍然会带着曾经留下的那一份更加坚定的迈向属于自己的道路,但是为什么以他的目光看向月山朝里时,却认为他就会因为重要的人的离开而一蹶不振呢?
他当然也会像他们一样。
“.....我帮你联系她。”金发黑皮的男人在那短短的几秒之间终于妥协,他呼出一口气来,向那串熟悉的号码发出了一封询问位置的邮件。
很快传来的消息。
让两人都松一口气的是,贝尔摩德在庄园下方的暗道内,而不是已经被羽谷缈封锁了入口的上方暗道或是庄园内。
月山朝里看了那句话几眼,将其牢牢记在心里后,低声道,“把你的制服换给我。”
安室透身上穿着的服务生制度和羽谷缈之前的那一身很接近,如果他想要骗过那些实验员的眼睛,就不能只穿着这一套卫衣过去。
将对方被海水浸湿的衣服穿在身上,月山朝里蹙着没有拽了拽黏在身上的湿哒哒的布料,没有片刻犹豫的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身上套着干净连帽衫的公安还是呼出口气来,像原本计划中的一样,朝着会场那边匆匆赶去,帮助春日川柊吾他们运送会场内部的客人。
月山朝里步履飞快的走过暗道。
贝尔摩德并没有和公安那边达成合作,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安室透是公安,只是从对方匆匆的短信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所以选择了将自己的行踪简略的告知了对方。
要得到她的帮助,唯一的通行证大概是羽谷缈。他其实有点摸不准贝尔摩德对君度的态度,她的情绪在魔女的外表下被包装的很好,羽谷缈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其实很少能捕捉到那些真实的情绪。
但是他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感觉贝尔摩德会帮自己。
很快,黑发男人踏上了短信当中长发女人所说的位置,这是一处很偏僻的暗道,看上去少有人来。
空无一人的地方。
月山朝里微微蹙起眉头,在往前走了两步之后,背上就忽然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手。枪的枪口。
“居然是你?”女人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带着冰冷的笑意,“波本居然让你过来找我......他还真是舍得。”
“是我想要来找你。”月山朝里垂了垂眼睛,低声道。将枪口从后方对准了他心脏的贝尔摩德闻言,脸上露出了一瞬的惊讶。
“哎呀呀,我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你这样跑一趟的地方。”看着对方身上这件被海水润湿的衣服,女人的脸上闪过了然,她勾起嘴唇,笑道,“看来组织最看不起的老鼠,最后还是咬穿了这个庞然巨物......只是没想到,连波本那家伙也是。”
没有时间能浪费了,黑发男人闭了闭眼睛,并不准备继续和对方在这些毫不相干的话题上兜圈子,他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以很快的速度,将关于船锚和实验室所有的计划全盘拖出。
对面沉默了很久,贝尔摩德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开口道,“上一次见面,好像是我要把你抓回去的时候.....这一次,你为什么会选我帮忙。”
“如果我现在把你带回实验室,再让他们把入口堵死,永远断绝这艘船离开的可能性,等琴酒来了以后...等待你的可就只有死亡了。”
贝尔摩德疑惑的这种无缘无故的信任,其实月山朝里也解释不清楚。
只是莫名的相信,这大概是自己唯一的人选,而且是完全可以托付信任的人,所以就这样凭借着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只是前来了。
黑发男人闭了闭眼睛,想起之前和羽谷缈分开时,对方微微贴近他耳侧的动作,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
“他说可以信任你,但是......说不出原因。”
这个心照不宣的他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沉默下去,许久之后,贝尔摩德放下了枪,从后面走到了来者的面前。
她抬起头,看了看对方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第一次没有露出那种无时无刻不浮现在脸上的冰冷笑容来。
完全相似的眸子,如果羽谷缈会选择对着自己唯一的血亲说出这种话.....他大概就是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女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的结局...?也是,那家伙从来不甘于沉沦与黑暗,和他们这种人完全不一样,即使被狠狠压在淤泥深处,也会在某一天甩掉自己一声的泥沼,慢慢站起来。
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这些,知道总有一天......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样快。
“我可以给你易容。”贝尔摩德轻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捧住了这张和羽谷缈有六七分像的脸,细细打量着,“但是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月山朝里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想出来有什么条件是自己可以许诺给对方的。
“无论你之后知道了什么,了解了什么......”贝尔摩德低声道,她停顿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说的东西很虚无渺茫,但好像又只有这个,是她能做到的。
能为羽谷缈做的。
“永远不要恨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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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凛冬将至
“永远不要恨他。”
“......”
月山朝里张了张嘴, 忽然沉默下来。
有那么一会儿,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几秒之后, 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替羽谷缈高兴,至少羽谷缈听见这句话, 一定会很高兴。他在组织徘徊游离的这十几年,除了鲜血和罪恶之外, 也找到了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没有很多,但是足够闪亮,足够照着他从污泥深处爬出来。
那位不善言辞却把所有喜好记录下来的厨师, 总是冷着脸小刺猬一样的茶色短发的女孩, 明明嘴里什么都没说, 却在这种时候为他说出这种像是请求的条件的贝尔摩德......
他们两个算是朋友吗?明明平时相处时比朋友还要梳理冷漠,但是有的时候却像是......
月山朝里反应过来自己沉默的太久了。
他抬起头看向対方时,不知道长发的女人已经注视着自己很久了。
在说出这个条件后,贝尔摩德看见対方沉默了下去,随后,男人的眉眼渐渐的垂了下去, 这让他和君度有点不太相似了,倒像是被雨水淋湿后又被接回温暖的家中的萨摩耶, 眼角眉梢温和的垂着, 眼睛闪闪发光, 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灵魂的某一块一样。
“不会......”他终于开口了,声音轻的没比风重多少, “我永远不会恨他。”
“答应的也太快了。”贝尔摩德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无论知道了什么事情都不会, 你不再考虑考虑?就这么相信才见了一面的这位哥哥?”
“当然不会。”月山朝里看着他,他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拿出了腰侧的那把匕首,“而且.....我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闪着寒光的雪白的匕首,只要见过君度所使用的两把刀的人,都不会认错这一把匕首。
女人的眼眸里染上了惊异的神色,她张了张嘴,立刻察觉到这并不是君度现在拿着的那一把。
是很久之前,他自己所说的在任务过程中丢了的那把。
关山雪....关山雪。
他早在十年前,就将这把匕首,送到了自己弟弟的手边。
只是这一眼和月山朝里眼眸中的情绪,就能让贝尔摩德相信,他真的永远不会怨恨自己的兄长,“......你居然知道这件事。”
女人喃喃出这句话,随后沉默的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简易易容工具,在她偏开头的那一刻,黑发男人看见有一道很薄很小的亮光在她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很短暂,等她回过头来,用染着红色甲油的手按住対面那人的脸时,那抹亮光就已经消失了。
不到十分钟后,贝尔摩德放下了手。
“好了。”她开口道。
君度因为药剂而变得更年轻的面容给这次易容减少了不少难度,面前的黑发男人,已经完全和自己的兄长重合了起来,虽然没完全长开但是仍然飞扬锐利的眉眼,锋利的轮廓,还有殷红的嘴唇。脖颈间的青紫刚好掩盖了本来应该出现的针孔,女人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対方黑色的头发,道,“还有最后一步。”
她转身想要从工具箱里抽出剪刀,却被対方轻轻拦住了动作。
“可以用这个吗......?”月山朝里沉默了一下,举起了那把雪白的匕首。
“真是糟蹋了这个好东西。”
将最后一缕黑色的长发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割断后,贝尔摩德开口道,她抚摸着手中寒玉一般的匕首表面,像是在为它十年来第一次被使用就是用来剪头发这件事默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