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侧响起了几声尖叫,和什么人低低的哀求声,但是等男人想要努力去回想时,所有的尖叫和血迹都无限蔓延了下去,变成了无数死不瞑目的、交叠在一起的面容,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死在自己刀下的尸体,他的头因为大片大片的红色突突跳了两下,炸鸣一般疼痛起来。
“十几年......我找了你十几年,收集你的线索,打探你的消息......”川岛明义扯起嘴角,明明笑着,眼泪却淌过眼角落了下去,“我的女儿,不到四岁的女儿...还有一芊......”
他喃喃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血腥味覆盖的晚上,被组织看中后不得不为对方提供便利的商人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在匆忙收拾东西想要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时,组织的审判如期落下了。
黑暗中闪过的寒冷刀光,被染上血的面容,地毯上满身是血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失去神色的半睁着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黑发男人按住耳间耳麦后,说出的那句‘任务结束’中。
羽谷缈沉默着,他张了张嘴,难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他才看着对方,原本眼中的警惕全数退去了,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即使是川岛明义都看不懂的情绪,“......那你的枪。口应该对准我。”
“对准你?”将枪。口一直对准着他身后的月山朝里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他咬牙切除的重复了一句,“这十几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对你举起手。枪,杀了你...现在我不想了,从在轮船上,看见他这双眼睛的那刻,我就改变主意了。比起杀了你,我更想杀了他!”
他吼道,压在手。枪上的手紧了紧,“你也应该尝尝...你也该尝一尝这种滋味,君度。”
“你该尝尝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你也应该亲手抱着他们的尸体,摸一摸他们滚烫的血——!”
羽谷缈忽然狠狠的合了一下眼睛,连呼吸都错了几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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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凛冬将至
羽谷缈忽然狠狠的合了一下眼睛, 连呼吸都错了几秒。
再次睁眼时,他的目光都有些恍,像是置身于暗道昏暗的光线之下, 又像是到了什么其他地方。
“你有想到过吗?你用人命...那么多命,从你的主人那里换来的这张永葆青春的脸。也会为你的亲人招来杀身之祸!”川岛明义吼道, 他双眼赤红,拼尽全力捏紧枪的动作让他手臂整个颤动着, 像是随时都要扣下扳机那样。
江户川柯南在对方掏出枪后就紧张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想要动身挡在了月山朝里的前面,但是刚刚移动脚步,举着枪的男人就嘶吼出一声“别动”, 男孩只能立刻停下动作, 给对方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我从没想到过你也会有家人......”男人的声音近乎于哽咽, 他咬着牙,仇恨的目光扫在月山朝里几乎和君度一模一样的眉眼上,“你也有家人...既然你也有家人......!你也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罪过都不应该连累其他人,不应该连累家人。”
“但是你杀死他们的时候,为什么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川岛明义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原地,面色冷峻的几人, 问道,“你们是警方...是公安还是其他什么, 不, 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和他合作了吗?”
安室透迟疑着, 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他以后会怎么样?”川岛明义狰狞着面色,笑道, “成为污点证人,还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逃脱那些法律的审判,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他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他咬着牙,看着安室透那双带着惊异的灰紫色眸子,低低开口,“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原本低沉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他胡乱晃动着手上那把手。枪,“这种人,不应该赎罪?他手上有多少血你们知道吗?!”
川岛明义刀一样的视线重新落回了羽谷缈身上,“我问你......你手上到底沾着多少人的血,老人、孩子,无辜的人,罪有应得的人,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为什么你会取得原谅...你会......”
“不会。”
羽谷缈忽然开口了。他看着对方充满着泪水、仇恨和其他情绪的眼睛,冷灰色的眸子沉了下去,吐出来的字很轻,但是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无法被破坏的誓言,“永远不会取得原谅。”
“至少我。”他闭了闭眼睛,所有染着血的面容忽然在脑内闪过,拖着他往更下面沉去,男人抬头看着明亮的洞口,却从未想过出去,“......不会宽恕自己。”
川岛明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有那么几秒,他原本被各种激烈的情绪充斥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当中。
“永远不会。”
羽谷缈睁开眼睛,冷灰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有再按照着刚才男人的命令一样一动不动,而是转手拔下了插在墙面上的那把没有涂抹过毒药的匕首,将其收回了袖间的绑带之上。
“你不需要杀我。”他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一直没有从对方的眼睛上离开过,“等一切都结束那天,我会自己动手。”
周围几人的瞳孔几乎是立刻收缩了一下,被挡在后面的月山朝里似乎忍不住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摆,但是羽谷缈只是垂了垂眼眸,没有回头。
川岛明义愣愣的看着他,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沉着的情绪让他忽然迷茫起来,长达十几年的恨意都付诸东流,面前恨了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其实也憎恨着手里沾着鲜血的自己,他的心脏忽然空了一下,所有的情绪沉了下来,像是孩子一样迷茫。
他又该去责怪谁、怨恨谁才好......怨恨当时因为被威胁而妥协了却又想要逃离的自己,还是被在组织的控制之下前来执行命令的君度,还是其他什么......
十余年的信仰忽然全数崩塌,他放下引爆器和手。枪,站不稳一样蹲下来,忽然捂着脸泣不成声。
原本准备等川岛明义放下引爆器就立刻上前将他双手反拧住的安室透沉默许久,只是及时上前收走了枪支和引爆器,然后拆掉了引爆器背后的导线,让其彻底成为了一个没用的空壳。
他动作时,感觉到旁边忽然慢慢走过一道人影。
川岛明义嘶哑的哭吼着,他咬着牙,像是要把这十几年驻留在身上的痛苦都要宣发出来,一直等到面前本就昏暗的灯光都被挡去时,他才怔怔的抬头。
脸侧瞬间传来痛意,男人因为砸在侧脸上的力道偏过头去,转过来时对上了一双眼眶有些红的眼睛。
月山朝里给了他一拳,像是因为刚才他对着自己的兄长,对着自己的亲人吼出的那些能那人杀死的话而恼怒着,所以打出了这一拳。
这一拳打完后,他的眼睛闪烁着,没有再下一步动作,原本拧起的眉毛慢慢松开,他微微俯下身,冲刚才被自己打了一拳的川岛明义伸出了手。
再往上望去,尚未回过神来的男人很快与一双温和的桃花眼相视了。
月山朝里就站在他面前,冲他伸出了手,将像是不就之前,他在暗道里伸手将人扶起来时一样。
那是一双过于温和的眼睛,像是轻轻拍打着白砂石海岸的海浪,看着这双眼睛,他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川岛明义将手搭在上面,借力一点点站了起来。将他拉起来的黑发男人安静的看着他,开口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面具,你的面具被换了。”这个问题让男人的表情平稳了一点,他的声音里还有细微的颤抖,“所以我想你应该隐藏了面容,还有关于君度之前名字的消息......”
这些结合在一起,很快让他猜测出了真相。
“那很厉害。”月山朝里看着他,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很多消息,证人......”
“这些消息我之后都会如实上报的。”川岛明义很快明白过来对方的好意,他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我不会当污点证人......找君度的十几年里,我和组织做了很多很多错事......这些都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我不会推脱。”
这回轮到黑发的男人愣住了,他抿着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捡起了川岛明义脚边的那把属于自己兄长的匕首。
他走回羽谷缈身边,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话语,却像是其他人都加入不进去一样,月山朝里安静的把地上那把匕首捡起来,然后帮羽谷缈慢慢绑在了手腕上,他垂着眼睛,认真看着对方手上的绑带,对方却盯着他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看了很久。
对于刚才君度所说出的那句意味着自我了解的话,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没有阻止也没有询问,只是安静的站在对方身边,像是想要给予最后的陪伴。
羽谷缈凑过去,静静的与自己血脉联系的亲人额头相抵,他像是借着这个动作在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安室透看着月山朝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也许他和诸伏景光所畅享过的那些未来的场面是自私的。对于亲手杀害了自己父母,又深知社会法律与道德的羽谷缈来说,精神上的挣扎只是会一直连绵不绝的折磨着他,直至死亡降临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