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长虫突然口出人声,声音和它的叫声一样嘶哑难听。
“哦?”
谢必安停下了脚步,寒冽的眼眸中溢出一点兴趣。
“快走近些和我说说话吧。”
长虫装模作样地哀求,说到这它还追忆起一件往事,“曾经的我并不是孤身一虫,在这血池中还有另外一个人陪我……”
“谁?”
长虫看不到谢必安的表情,只能听到谢必安没有什么变化的声音,它还沉浸在回忆中。
“一个男人,长头发的男人。”
说到这,长虫的嘴咧了一下,明明是一张大口,却在此时露出诡异的弧度。
“就是他的心脏味道不大好,吃到嘴中竟然是苦的……”
谢必安的呼吸一窒,握着长棒的手指束的更紧。
好在长虫被勾起了回忆,并没有注意到谢必安那一瞬的反应,而是涎液从嘴角流下。
原本空空的腹中变得愈发饥饿起来。
它已经没有吃到新鲜的血肉了。
日日在这血池底下,它只能饮下这苦涩的池水。
“你知道他是谁?”
“好孩子,快过来吧。”
长虫的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嘴,肥厚的舌尖从一节一节的长条身躯上舔过。
“过来听我仔细说说。”
其实关于再多的消息它已经不知道了,但是为了诱哄自己的猎物走近,它只能耐下性子编造一些谎言。
如长虫所愿,在它的诱哄声中,谢必安越走越近。
就这样,再近一点。
在看不见的水面底下,长虫掩藏住的一长截巨大身躯呈弓形,已经是蓄力的姿势。
它仔细地感知着谢必安的动作,在心中一声声打着拍子。
就是现在!
长虫一跃而出,露出早就准备好的大口和尖牙。
如果长虫长了眼睛,就能看到站在池边的谢必安脸上没有一点恐惧和害怕,凤眼中尽是冷静和果断。
“砰——”
下一秒前面还威猛无比的长虫就从半空中重重坠落回血池中央,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
激荡的水面复又恢复平静,长虫往池底缓缓沉下。
举起的手臂垂下,长棒在谢必安手中消失不见。
出现在谢必安手中的那根白色长棒名为“哭丧棒”,是谢必安的武器,但极少拿出来使用过。
似乎在前两次的魇中,在谢必安动手前恶鬼就已经被范无咎主动出手解决,甚至没有给谢必安出手的机会。
可想到范无咎,前面长虫的话又不可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直到手腕处的伤口开始发疼,谢必安才发现原来他竟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因此原本并不深的伤口才被他的动作拉扯的生疼。
谢必安的眼神暗了暗。
“七爷?”
传来一声耳熟的呼唤,将谢必安的神智唤回。
他回头,看到曲道的入口探出一个牛头。
“七爷怎么到这来了?”
牛头马面以为谢必安已经离开,但巡视到这边时听到不小的动静从里面传出,他就往这边查看一番。
没成想不见踪影的谢必安居然在这。
见谢必安一个人在这,牛头走近几步,眼尖地扫到谢必安手腕上的一抹红。
“七爷受伤了?”
谢必安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确实看伤口也不是很大的样子,牛头就点点头没再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鬼差,日日都与各种奇形怪状的恶鬼打交道,免不了出现受伤的时候。
比谢必安手腕上的划痕严重的伤他们都经历了多次,因此谢必安的伤在鬼差眼中仅仅定义为“破了个口子的轻伤”,并且事实确实如此。
“你知道这个血池曾经关押了谁吗?”
谢必安偏头看向牛头。
怎么突然问这个?
虽然心中疑惑,但牛头挠了挠头还是憨厚地回答:“我记得有个大长虫一直关在这,不知道七爷你有没有曾经见过他。”
“除了这条长虫呢?”
然而谢必安下一个问题却让牛头的话语迟疑了。
在谢必安的注视下,牛头的眼神躲避。
他挠头的动作更频繁,眼睛盯着别处,但嘴上还是说着:“有点记不清了,应该没有其他的被关在这了吧。”
说完这句话后,牛头又扯开一个话题:“七爷是还有事在地府要办吗?”怎么还没去往人间?
牛头在撒谎,他知道这里还关押着谁。
谢必安看着牛头明显扯开话题,没有立即说话。
七爷这一双眼太有威慑,他要是盯着七爷的眼睛说话,肯定说两个字舌头就要开始打结。
牛头在心中暗自叫苦,咋就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了,这要让他怎么说?
谢必安的目光落在牛头身上令牛头无法忽视,只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不敢一动了。
还好谢必安的眼神只落在他身上一会就移开了,感受到目光移开的那一瞬间牛头暗自松了口气。
“无事,我马上就会离开。”谢必安回答牛头前面的问题。
“你们怎么都在这?”
姗姗来迟的马面不明状况地走进来,牛头来查探这里半天都没出来,所以他进来看看情况如何。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牛头和谢必安在平静的血池前似乎在闲聊。
牛头不会是找借口偷偷休息吧?
马面瞥了面色不自然的牛头一眼,然后收获牛头的瞪眼一枚。
“七爷要去人间呢,正和七爷告别。”
牛头率先和马面解释状况,生怕马面这张嘴一下就把不能说的事情全都漏出来了。
谢必安此时也没有心情再与牛头马面聊上其他的事,顺着牛头的话就与牛头马面提出了告别的话语。
在牛头马面的挥手中,谢必安离开了地府。
看着谢必安离开的背影,牛头再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七爷没有继续追问,要是事情从他和马面这里泄露,他们大抵可以直接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去投胎算了。
“牛头,你是不是在带薪偷懒?”
完全没发现不对劲的马面坚持自己前面的想法,还没等牛头的一口气松完就开始质问牛头。
“咳——”
牛头差点被马面这句话气的被空气呛住,他恨铁不成钢地用牛眼瞪了一眼马面。
“七爷好像有点察觉到那件事了。”牛头压着声音说道。
这下马面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眼睛中多出几分惊恐。
“我去——”
“所以关好自己的嘴,不然我们这脑袋别想要了。”
牛头语带怒意警告马面一眼。
说完话后的牛头抱着武器左右环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状况后和马面继续在九幽巡逻。
作者有话要说:
长虫:“¥%&*¥……*&(!”各种挑衅之语谢必安面无表情拿着哭丧棒重重一击
第52章 晋江独发
因为地府和人间的时间差, 谢必安到达人间时已是夜晚。
他与范无咎在人间的住宅楼层十分高,除了住在一二楼的住户,其他住户都用电梯上下楼。
今日谢必安没有如往常那样径直走进电梯, 而是走进了幽深的楼梯间, 沿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走。
白炽灯的灯光落在谢必安的脸上更显的皮肤白皙。
手腕上的伤口早就不疼了, 只是胸口闷闷的, 像是压了什么在上面一样。
楼梯很安静,装的声控灯只有谢必安走到灯下时才会亮起,在谢必安离开又会暗下。
每一层楼的灯光就这样随着谢必安的步伐亮起而后又暗下。
谢必安在明暗交换中行走。
拾级而上, 每一步落下, 谢必安的脑中都会闪过很多东西。
血池,长虫, 发苦的心脏, 牛头的闪躲,还有……
范无咎。
饮下孟婆汤是作为无常必须接受的既定规则,他清楚。
但是此时谢必安却想要找寻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来。
在一次次两百年的轮回中, 他究竟忘掉了什么, 又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和范无咎之间。
最顶层的灯亮起,谢必安停下脚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必安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走出楼梯间,这一层的住户只有他和范无咎。
原本谢必安认为自己不会在意,他生性淡漠, 好像没有什么能足够在他心上停留。
可是他一踏入这块地方, 即使楼层的声控灯还没亮起一切处在黑暗中, 今天早上的记忆又不可忽视般地涌回来。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一个意料之外的吻。
唇上的触感仿佛还在彰显著存在, 连楼道的风都无法带走这突然浮起的躁意。
努力忽视这奇怪的感觉, 谢必安的脚往前踏出一步,楼层间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然而谢必安的脚步却停住了。
有人正靠在他的家门口, 也不知等了多久,连肩头都好像撒上了落寞。
听到动静后那人猛地抬头,那双眼熟的桃花眼眸在看到谢必安后瞬间亮起,就像应声而亮的声控灯。
但看到谢必安的冷面后眼睛又黯淡下来些许,嘴角微微下撇,委屈的像只被抛弃的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