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若冰雪,隐绰似神仙。
这模样还拿不下那方小姐的一颗芳心?
老妇人很快又想到了自己前面所述的事情,但看着谢必安泠泠月色般的面容,原本哽在喉中的话语被她生生咽下。
最后化为一声恨铁不成钢似的叹息。
“儿啊……!”
“娘亲也只能说这些了,你需要自己好好来决断啊。”
老妇人知道孩子现在也打了,倔强着有着自己的主见,话说再多也只显的厌烦。
便也按住了想要继续劝说的话头,站在边上不说话了。
现在的年轻人总学那西洋的思想说什么要自由恋爱,还是太年轻!
今天是他们来投奔方府的第一天,小七必然也是没见过那方小姐的容貌才百般不肯。
等会亲眼见了方小姐,便会松下口不一定。
因为没人再开口,房间中重新陷入了安静。
手中茶盏冰凉的杯壁已经被谢必安的手捂的染上温度,谢必安垂下眼。
瓷白杯中悬着绿茶叶尖儿,其中碧绿透亮的茶水倒影出他此时的面容,隐隐绰绰。
“叩叩——”
紧闭的房门从外面被人敲响。
老妇人立马快速迈着步子将门打开。
门外是扎着两个辫子的年轻姑娘,丫鬟打扮。
“于太太,老爷夫人在前厅正等着您去见面呢。”
老妇人听到着一声立马整了整自己已经十分平整的旗袍,虽然这旗袍上的花色早就过时,但仿佛这一声“于太太”保住了她仅有的体面一样。
“小七,我们快去见见方老爷,也应是你叔伯。”
边上的丫鬟听到这话暗自翻了个白眼。
什么叔伯,喊的这么亲热,
明明这老妇人的丈夫只是老爷的一个旧识,还是老爷年轻未发达时在茶馆结识的。
当时方老爷一时吹大了,将自己本名爆了出来,便和一起吹牛的茶客拜了把子。这样一算也只有过这片面之缘。
后来方老爷只身来到京城打拼,早就将此事忘到了身后。
没想到一朝发迹,名声很快传了开来,这当年茶馆结识的“兄弟”也找了上门。
尤其是方小姐招婿的消息放出,“兄弟”的妻儿也专门上京前来投奔。
说要在方府借住几天,实际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但碍于面子,方老爷还是答应了这于太太和谢公子的借住请求。
于太太和谢公子刚到方府,按照礼数,方老爷和方夫人应是要与之见面寒暄一下的。
谢必安和于太太跟在丫鬟的身后,由这丫鬟带着他们走去前厅。
其间经过一个悠长的走廊,这方府是新建没多久的,处处都彰显著有钱人的奢华。
十分崭新气派。
让于太太一双眼东张西望的停不下来,尤其是嘴中惊叹着一些令人听不清的东西。
她看向连背影都足够清隽优越的背影,眼中止不住放出贪婪期待的精光。
要是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方家夫婿,那这半个方家的家产……
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前厅。
只是还没走进,就听到从前厅中传来的激烈争吵。
“嫁嫁嫁嫁!天天都在催着我嫁人,我才几岁呢!”
这一突然响亮的女声吓的于太太瞪圆了眼。
在这方府,怎么还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人?
倒是领路的丫鬟表情忍不住愁苦几分。小姐怎么又和老爷吵起来了?
方小姐自诩时代新青年,坚决不接受父母的婚嫁安排,更是直接痛批这是封建余孽。
既然如此,方老爷便说那就举办宴会让其自己挑选夫婿罢了,她选个自己合心意的,也算是方小姐自己说的“自由恋爱”了。
但方小姐听到方老爷的说法后又不乐意,她表示自己还年轻,怎的就要早早嫁做人妇失去自由身?
可都已经刊报征婚,眼见着宴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怎么可能就这样中止。
闹出去了还不让他人看方府的笑话?!
于是方老爷与方小姐两人便天天吵着闹着,简直无一日安生。
如今,又要让外人来看热闹了。
进入前厅,便见一穿着新潮的娇艳少女正对着另一身子圆润的中年人不停说着。
脚踩着的带跟小皮鞋锃亮,鞋跟随着少女走动的步伐敲击地面发出一声声响。
这位应该就是那名传闻中的方小姐,方云珠。
而另一位用手掩着面的矮胖中年人则是方老爷。
“老爷,夫人,今早来府上的两位客人到了。”
丫鬟行了个礼,便往边上退下。
可还处在风波中心的几人此时似乎没有时间来接待谢必安和于太太。
这场争斗看起来是由方云珠单方面输出。
昂着修长的脖子,方云珠看起来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哪怕方老爷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但是方云珠也要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个干净痛快。
她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出口成章。
像是在众人面前进行一场激昂的演讲。
最后方云珠理了理衣襟,下了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结论:“我想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想不嫁就不嫁!”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想走。
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的方夫人察觉出方云珠的意图赶忙伸手将她拉住。
柔柔劝道:“不过是个宴会罢了,都是年轻才俊,当个交友机会认识认识嘛~”
方云珠眼珠一转,仔细思考了一下。
好像确实如此。
但是知道父母亲的意图,以防万一方云珠还是问道:“那我挑不中喜欢的,不想嫁怎么办?”
“不想嫁就不嫁了呗。”
一声闷闷的声音突兀的从方老爷那传来。
他双手捂着面,姿势奇异。
仿佛正怀疑人生。
“怎么能不嫁呢!”
方夫人脱口而出,她暗自瞪了一眼方老爷,不知他怎的突然这样说出这一句来。
“为什么一定要嫁?”
见娘亲说出这般话,方云珠又开始争论,仿佛一切又绕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而又引起新一轮风波的方老爷已经不再是用衣袖掩着面的模样,他现在沉默地背对着众人,脸朝着厅中的粗柱子。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仿若面壁思过,嘴唇还微微动着,不知道碎碎念着什么。
只有离方老爷稍近的谢必安听到方老爷自言自语的声音。
“我去,这是什么鬼情况,七爷八爷在哪里?”
谢必安:……
不用想就知道这附身方老爷身上的是谁了。
那边方夫人眼见着方云珠又要说个不停,她眼神瞟到一直安静站在前厅角落的谢必安和于太太。
便大声打断了方云珠的话:“哎呀,好久不见!”
方夫人热情朝着谢必安和于太太打招呼,走近一步亲密地挽着于太太的手。
被方夫人这一声呼唤喊的受宠若惊,于太太忙笑了起来。
没想到方夫人居然还曾经见过他们。
于太太刚感动着,就听到方夫人询问:“该如何称呼来着?”
“夫人,这位是于太太。”
丫鬟立马接话。
“原来是于太太呀。”
方夫人面色不改,笑容却冷下去几分。
原来就是那个不怀好意来投奔的。
她转头看向边上的谢必安。
这名青年如一支清脆劲竹,青凌凌地立着,气质出众,与旁人不同。
倒引起了她的一点兴趣。
“这位是……?”
“这是犬子。”
于太太赶紧答道,她没有错过方夫人和方小姐对谢必安的打量。
不由的在心中再升起几分不切实际的期待来。
“老爷快来看,这不是你念叨的贤侄吗?”
见方老爷还在那“面壁思过”,方夫人一把就将方老爷扯过来。
被方夫人抓着手无法捂着脸的方老爷被迫直面谢必安他们,面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再也遮掩不住。
萧毅也不明白,他和崔非雨只是见义勇为而已,谁能想到那位潘许美竟然是个鬼呢!?
还将嚣张到拉着整艘船入了魇,明明他在船上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怨气……
但既然已入魇,便也不能只顾着逃避,他终于正眼看向面前的魇中人。
身旁的方夫人扯着萧毅介绍着一名身形清瘦的青年。
这青年……
萧毅盯着青年皓白的肤色和冷淡的眼神。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谢必安见萧毅的眼神变化,知道萧毅应该是察觉出来些许了。
而方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她看着方老爷呆住的模样便推了推他。
催促道:“这是前来拜访的贤侄,是叫什么名?”
“是叫谢七。”
于太太接话。
“你好,谢七……谢七?!”
被方夫人暗中掐着手的萧毅一时愣住,说出来的话都变了个调。
两条眯缝眼在看向谢必安的时候都快瞪圆了。
谢必安也被于太太拉着往前一步。
“这就是你的叔伯,方老爷。”
“快叫一声!”
说完后,于太太又觉得这“叔伯”的称呼实在太生疏,就补了一句:“干脆就叫一声干爹!我们在府上借住这几日,可多要叨扰方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