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神色瞬间有些黯,漠然道,“我不要当你媳妇……”简直一道闷雷在徐在虎心中炸开,目光如炬直直盯向大夫,韩清看了他良久,垂眸,“我不是女人。”
大夫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情绪不对,尤其最后两个字,情绪太复杂了徐在虎一时无法分辨,只知道声音里的颤抖叫他听着心都要碎了,大夫说完转身要走,徐在虎一时情急,从后面死死搂住韩清的腰,“大夫,大夫……”
很多话想说不知从何说起,电光火石之间徐在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犯了多可怕的错误,只是始终隔着一层纱叫他理不出头绪,不能松手,松手就什么都没了,徐在虎莫名慌乱,牢牢把人箍在怀里。
大夫想推开他,也不言语一个劲挣扎,挣不开好像真是上了点火,又掐又挠毫不手软,徐在虎顾不得火光冲天,顾不得地面颤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疼,就固执地抱着人,不管怎样双臂都像铁钳一样死活不松开,韩清闹腾了半晌都是徒劳,重重呼出一口气彻底没了脾气,“你松开。”
“我不!”下巴搁在韩清肩窝,徐在虎好像委屈的不行,大夫哭笑不得,“说不过就动粗耍无赖,哪有你这样的!快点松开。”
徐在虎蹭着韩清的鬓角闹别扭,“不,就不!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大夫简直气急,“你还有理了!”徐在虎不松手但其实还是留了余地的,大夫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眯了眯眼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叫你松手!”
徐在虎犟起来像头驴,把韩清往怀里一扣,“大夫,我是蠢我是笨,老是惹你生气让你伤心,我改,全都改,你别嫌弃我,别嫌弃我……”
韩清手上悄然松了劲,轻轻环了徐在虎的脖颈,偏头小声嗫嚅,“嫌弃你还跑来追你……”徐在虎一时不能反映,就被堵了唇,唇瓣相贴的瞬间是一如既往的悸动,大夫绾了散乱的发丝去耳后,“松手,火要烧过来了。”
徐在虎这才想来他们的处境,被大夫牵着手往崖边走,有些遗憾却并不觉得亏,站在断崖边韩清回过头来对他笑,“要和我跳崖么?”
周围硝烟尘杂飞扬,火海里还有毒尸痛苦的哀鸣,偏偏徐在虎就是觉得这一刻再美妙不过,大夫的笑容是超脱世俗的绝美,徐在虎紧了紧两人相握的双手,“我能再叫你一声媳妇吗?”
回应他的是失重感,好像有点可惜,不过最后一刻他还牢牢抓着韩清,也算不枉此生,徐在虎贪婪地盯着韩清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由衷叹道,“不能同生,共死也值了。”
大夫抓着他在空中调整姿势,“谁要和你一起死?屏息!”
哎?哦……徐在虎是真听话,身体下意识照着韩清的吩咐做,下一瞬两人落入水中,胸腔顿时一阵压抑憋闷,混乱中徐在虎只有一个意识,绝对不能松开相握的手!
水流湍急,有力气也没处使,随波逐流的感觉让人异常无助,徐在虎一时慌乱呛了好几口水,鼻腔喉咙又腥又涩疼得厉害,大夫水性好像比他还好一点,在他肺里快要被抽空的时候嘴对嘴渡了一口空气过来,又帮他褪了身上的铠甲,徐在虎确实轻松不少,之后一番苦苦挣命略过不提,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徐在虎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被太阳刺痛眼睛,徐在虎才呛咳着醒过来,耳鸣阵阵,一边甩脑袋一边伏在浅滩里拼命地咳,徐在虎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着模糊的眼努力四处搜寻,眼睛被阳光刺痛溢出了生理的泪水,徐在虎也在不远处发现了韩清的身影,手脚并用爬过去,大夫呼吸正常,徐在虎按了按胸口让他吐出几口脏水,终是稍微放下心来。
那个时候的徐在虎还不知道,韩清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第23章 23
徐在虎抱起韩清寻求救援,才知道两人随水流被冲到了五毒,跟人解释了来龙去脉,因为共同对付天一教五毒弟子异常热情,特意在药王谷附近收拾了一件屋子出来供两人安顿,徐在虎连连谢过,道是等韩清醒过来,他们就去和军队汇合,不会叨扰太久。
五毒弟子给把了脉,说韩清身子虚得厉害,各个方面都有亏损,话到这里顿了顿,手指起落再三确认了一番,歪了歪脑袋还有些纳闷,徐在虎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被人瞧出不对劲来,好在还有更严重的事吸引注意力,他之前受过什么伤么?怎么贫血症状这么严重?受不得寒还落水这么折腾,这是要落下多少病根啊。
不过是些自言自语,徐在虎听了脸色难看至极,五毒看出不对劲来,连忙又道没事没事,好好养着都能补回来的,徐在虎闷闷应了,拳头攥得死紧,看着韩清苍白的面容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到了第二天韩清还是无知无觉的睡着,徐在虎开始慌了,又找人来给看了看,五毒弟子瞧不出所以然,气血两虚真不至于造成昏迷不醒,这才一天,多用些补气血的药吧,再看看情况。
徐在虎心疼得不行,束手无策其实觉得特别窝囊,又不好乱发脾气,一个人忧心忡忡地憋着,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照顾韩清特别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没事的时候就把人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想松开,军中的事情早就不知道让他抛去了哪里。
韩清一睡小半个月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徐在虎后悔自责,回想之前的一切,越发觉得自己混账透顶,本来韩清身体就不好,那天甚至好好的人不知怎的都疼晕过去,自己到底是有多大心居然抛下他不顾?!徐在虎无法入眠,也跟着憔悴不堪,几天下来若没人搭话徐在虎能一言不发,五毒弟子每天送来药物和食物之后根本不敢逗留,气压实在是太低了,活活能把人闷死。
这日午后和往常一样,徐在虎守在韩清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轻轻摩挲,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怎么说出口,看韩清睡得安稳,徐在虎甚至还有一丝不忍打扰,片刻之后鼻腔酸涩,噎得人几乎要无可奈何地落下泪来,忽然房门响动,有人风风火火闯入,徐在虎连忙收拾了情绪,回头一看,是巫柒。
巫柒小孩子,看见他直接喜极而泣,嘴里念念不停,太好了太好了,徐校尉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以为……徐在虎勉强安慰了几句,愁眉紧锁看了眼床上的韩清,巫柒这才注意到大夫是昏睡的,急急上前查看一番。
徐在虎闷了多日,终于有个了解情况的人出现,简直像是又燃起希望,满心期盼又惴惴不安在旁边立着,就等巫柒能给他个好消息。眼瞧着巫柒咬唇,眉头一皱再皱,压抑了多日的徐在虎终于彻底爆发,“别他妈跟我说没问题!没问题他怎么还不醒?!”
一声怒吼让床上昏迷的韩清都皱了皱眉,巫柒被吓到,怯怯看向徐在虎,这才发现男人其实早已全然乱了阵脚,这会眼窝深陷形容枯槁,比那垂死挣扎的困兽还要狼狈几分,巫柒咬牙撞了撞胆,“也许还有心理因素,韩大哥之前一心想着徐校尉,这会你们都脱险了,估计是连潜意识都放松下来……你让他好生歇着,一定会醒的。”
徐在虎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竟然对着一个孩子发脾气,压了压烦闷的心绪,对不起还没说出口,那边巫柒反倒先安慰他,“徐校尉不必过分担忧,人的身体是有自我保护和调节能力的,韩大夫昏迷未必不是好事。”
这种胡诌的理由巫柒自己都不信,也不知道徐在虎有没有听进去,巫柒看他闷不吭声又去把韩清抱住,悄悄退出门外,在门口自己站了半晌,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是好事,定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是药三分毒,韩大哥不能自己吃东西每天只靠全无营养的米粥维持基本需求,身体怎么会好?一个昏睡也就算了,另一个还一副要把自己活活拖垮的架势,有些事实巫柒死活也没有办法现在雪上加霜,比如,那个不幸流产的孩子……
收拾心情巫柒去咨询了一下族里懂妇科的前辈,出来的时候被逗得满脸通红,却也是稍微有了些信心,配药熬药特别用心,端着药碗进屋,徐在虎默默接过,巫柒就站在旁边看他给韩清喂药,一边岔开话题说了说分别之后的事情。
那时候韩清自己取了眠蛊,巫柒其实没多久就发现了,正要出去追,天一教却从五仙岭那边打过来,埋伏部署了好久,天策军措手不及,一开始还真被压制住,他就没能抽开身。后来扭转局势把天一教打得退兵,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刚要去追龙心泽口撞上凯旋回来的先遣部队,损伤有,还折了几个人,副官说这几个人里有徐校尉和韩大哥……
话到这里巫柒哽咽了一下,徐在虎喂完药,走过来拍了拍他,巫柒勉强笑笑,“他们说没看见尸体,我就是不信的,徐校尉你骁勇善战,韩大哥也心思缜密,哪这么容易就没了。”嗅了嗅鼻子巫柒把眼泪憋回去,“天一教据点被炸,南诏那边的物资跟不上,就节节败退,我军越战越勇,逼得南诏和天一教往西边退兵了呢!”
“后来朝廷下令留人驻守边界,其他军队已经在折返的路上,我看军中无事,黑龙沼离五毒这么近,就回来看看,这才知道你和韩大哥原来一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