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终于醒来了。”幼崽看着她露出了明媚的笑来,手指又偷偷摸摸攥住了她的衣摆。
那话中的亲昵与熟悉让凌月仙姬不悦的抬起了脸,她直视着面前的幼崽,毫不顾忌的释放着自己的威压。
幼崽果不其然白了脸,惊惧瞪大的眼睛像是林中刚出生的小鹿,凌月仙姬意外的在其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她磕磕绊绊的想要说着什么,泪水顺着那张白皙的肌肤流下,整个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
凌月仙姬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吗?
她当然不是。
于是她更恶劣的释放着自己的威压,恶趣味的看着那幼崽在她面前哭的发抖,颤抖娇弱的身躯像一只被她将要捏死在掌心中的雏鸟。
凌月仙姬失了兴致,她慵懒的收回了周身的威压,她并不热衷于杀死一个毫无对抗之力的幼崽,况且,凌月仙姬敛下了眼,她看到了依旧被幼崽牢牢攥在手心中的衣摆,她笃定她刚才给面前的幼崽留下了能够逃走的空余。
对方并没有走,哪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花......花.....”幼崽抹着眼泪,依旧颤巍巍说着什么。
“什么?”凌月仙姬蹙着眉头。
幼崽抹着眼泪,她怯生生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磕磕绊绊说:“您睡了整个花期、现在......花期要过了......明年您还能来吗?”
“当然不。”凌月仙姬立刻倨傲的回答。
然后她直接抛下了愣在原地的幼崽,抽出了自己的衣摆,她化为原形一下子跃上了云端,在凌月仙姬扭头的最后一眼里,她看见了飞扬的粉色花瓣中双眼比天还亮的女孩。
她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这件事,这在她的生命中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下一年的樱花开得灿烂,再一次入了她的眼。
她刚靠在枝上就要合上眼时,听见了一声轻柔的,声清脆如黄鹂的一声:“姐姐。”
凌月仙姬撑着额头抬起眼,她看到了一个柔柔笑着的,略微长大一些的幼崽。
她冷哼了一声。
这片地域的樱花林实在是开得过于灿烂,树上的幼崽也一年一年,从豆蔻年华变为了碧玉年华,抽芽的不只有身躯,还有那比樱花都娇艳三分的美貌。
“姐姐。”她依旧喜欢这么称呼凌月仙姬,哪怕凌月仙姬从没有应和过她。
幼崽或许和她提过自己的名字,但是十六夜忘记了,或者说她根本没花功夫记忆。
幼崽喜欢给她斟酒。
柔顺的黑发披在身后,幼崽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绘着丹蔻指甲的素手轻端起红色的酒盏递到十六夜手中,她们靠坐在樱花树下,花瓣飘落进了透明的酒液里,十六夜在酒液泛起的波纹里看到了自己金色的眼睛。
人类的美酒过于寡淡,十六夜垂眸慢饮。
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某天,幼崽的脸上带着早春也盖不住的红晕,她扬起那张羞红的脸,透亮的眼中含着一汪泉水,她看着十六夜,亲昵的道:“姐姐,我遇到了意中人了。”
凌月仙姬饮着酒平静的嗯了一声。
偷溜出来的幼崽继续向着以往那样给她斟酒,声音中蕴含着盖不住的雀跃,她继续道:“他是和姐姐一样的存在。”
凌月仙姬持盏的手一顿,然后她同样颇为冷漠的嗯了一声。
次年的樱花依旧开得鲜艳,不过这次凌月仙姬在寂静中慢慢的合上了眼。
睡到一半已经感到无趣的凌月仙姬回到了她端坐在云层之上的宫殿,她坐回了奢华的宝座之上,凌月仙姬靠着椅背,慵懒的打着哈欠。
再次睁眼时她的夫君,西国的大统领斗牙王向她走来,他身上护甲的清脆碰撞声回响在这个只一人存在的大殿内。
斗牙王对她傲然一下,于是凌月仙姬同样勾起了唇角,金色的眼中只瞬间就燃起了光于火。
他们化为原型在天际的云层之上肆意的互相撕咬、战斗,彼此之间追寻着生死一线战斗之时的快感。
与寻常的夫妻不同,他们二人更像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与挚友,太过相似的灵魂共鸣着让他们不断搜寻着对方身上的弱点,就等着森然的尖锐牙齿一口咬下去,直至一方落败的露出最为柔软的腹部。但是很可惜,他们二人太过相似,不论样貌、血脉与力量。
他们从没有一次分出胜负来。
厮杀过后二人平静的端坐于宫殿的穹顶之上,静静的仰望着天际的星空。
与寂静中,翘着二郎腿躺在穹顶上手垫在脑后的斗牙王突然轻声说:“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凌月仙姬头也没抬整理着发饰,她冷淡的嗯了一声,在察觉斗牙王没有下文之后凌月仙姬抬起头看到了对方默默看过来的视线,于是凌月仙姬了然。
她掩面发出了嘤嘤嘤的哭泣,直到斗牙王无可奈何的捏着眉心。
斗牙王叹了口气,他正坐了起来注视着妻子的脸,嘀咕道:“你可真如月亮一般冷漠。”
他们二人太过熟稔,彼此之间已经不需要所谓的客套,斗牙王脸上露出了凌月仙姬也很少见的像是伸手接住了樱花的笑意,他轻声讲述着他和所爱之人的相遇相知与相许,低沉的嗓音融化在了夜风里。
凌月仙姬光明正大打着哈欠。
斗牙王的诉说以所爱之人的名字作为结尾。
凌月仙姬抬起的手一顿。
她抬眼看着斗牙王英俊的侧脸,然后缓缓露出了格外娇艳笑容来,然后在斗牙王不解带着些错愕的眼神里她轻柔的给她的夫君整理了衣衫,用着柔弱的力度把他重新拖上了云端。
他们不眠不休打了三天三夜。
“你在躲着他。”
凌月仙姬懒洋洋依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看着在树底下已经完全盛开的幼崽,对方的容貌与周身的气度如同一支盛开在最灿烂处的夏花,似乎轻轻这么揉捏一下就能得个满手的汁水淋漓,夺目的根本让人挪不开眼。
那个幼崽依旧怯生生的在树底下仰着头泫然欲涕的注视着她,好像自从很久以前她就没有以前那般冒失,她已经很少再像幼时那样爬树了。
凌月仙姬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泪,心里确定她那个愚蠢的夫君一定把一切都托盘而出了。
凌月仙姬无悲无喜的往周遭扫了一眼,委身于异族的人类公主会有什么待遇这也是太过明显的事。
周遭荒芜且空旷,只余杂草在奋力的生长。
凌月仙姬垂下了眼,这是个安静的地方,而且有一棵正在花期的樱花树。
“罢了。”
她慵懒的继续打着哈欠,金色的瞳仁被睡意酝酿出眼泪。
“我要睡会,不要打扰我。”
合上眼睑前的最后一眼里,她似看到了幼崽骤然亮起的璀璨双目以及笑中带泪的一张脸。
下一年的樱花依旧开的正艳,但是世间也少了一位举世无双的大妖。
斗牙王死了。
为了幼崽和她的孩子献出了生命。
凌月仙姬对此不做评价,说实话她也并没有任何痛心之类的情感,她只是有那么些惋惜。
毕竟他们二人再也不能分出胜负来了。
凌月仙姬睨着身旁已经拔高的儿子,对方永远冷漠的如同雪山之巅的表情倒并不怎么像他那个愚蠢又伟大的父亲,反而像极了高高在上的自己。
她看着因为少了一个对手于是把目标选定为自己的儿子,掩面痛哭了起来:“杀生丸,以后只剩为娘和你相依为命了。”
她的儿子果不其然瞬间僵硬了身体,脸上还有那么些生动的似是在纠结与思考,最后忍无可忍飞出了她的宫殿。
下一秒凌月仙姬松开了手露出了面无表情的脸,她慢慢穿过了空旷的大厅,在寂静中坐回了她的王座。
她懒散的看着自己丹蔻色的指甲,突然心想:呀,那岂不是以后她鲜少有外出的时间了吗?
凌月仙姬悲痛的伏在王座上,心中开始痛骂那个给自己增添麻烦的丈夫。
可能她也只是眨了个眼,在不知道多少个樱花盛开的时节时她的幼崽已经初为人母。
她好像变得更宁静了,原先会爬树的冒失再也不见,幼崽怀中拥着那只小半妖,静静的端坐于樱花树旁的长廊下,一昂首就是一整天。
但她看到天际飞来的凌月仙姬巨大的原型时依旧会不可置信的站起,奔跑时外衣飘落也毫无知觉,她拥着怀中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向凌月仙姬奔来,脸上出现了万物生长百花齐放般的笑容,惊呼道:“姐姐!”
凌月仙姬看着这个幼崽和她的幼崽,然后伸手在小幼崽的呜嗷大吼里一把薅住了他的耳朵。
她面无表情的想:嗯,手感其实还不错。
谁让她和斗牙王以及杀生丸都没有这样耳朵的?
在那之后凌月仙姬抱着替她丈夫玩弄儿子的想法在每年的樱花盛开季节她都会在沉睡中醒来一天。
她会慵懒的靠在长廊上,她的幼崽依旧带着柔柔的笑意含着笑为她斟酒。
不过那只小半妖虽有趣,但也着实烦人了点。
凌月仙姬最后一次在樱花盛开处醒来之时她看到了她形如枯槁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