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大声道：“你胡说什么呢！温公子是四季山庄的弟子、秦兄弟的高徒。你自己心里有鬼，还把温公子他们扯下水做什么！”
但这场英雄大会到底是打着对付鬼谷的名头召开的，赵敬扯出鬼谷的大旗，一干只知道从众的江湖客们便交头接耳起来。
“该我们上场了。”石冻春有点紧张。
虽然周子舒和景北渊的计划里算到了这一环，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演技，免不了担心有疏漏。
他拨开人群，路塔跟着他，背后还跟着黑白无常。
“赵掌门，你倒也不必血口喷人。”
他今日整装梳洗，带了斗笠上山，这会儿去除遮脸的道具，立刻引起不少注目。
长得好看的人难免让人觉得更有说服力，先前听了赵敬的话觉得他与鬼谷有所苟且的人们脸色都缓下来。
赵敬看到他背后的黑白无常，脸色微变：“石少侠，你竟然还带着鬼谷之人进少林？”
石冻春：“……”
他愣了一下：“赵掌门，我还没说他们俩是谁呢。”
今日的黑白无常可不是一身黑衣白衣、头戴高帽手持镰刀的模样。
不过赵敬的纰漏就是他的优势。石冻春转过身来面对其他人，略略提高了嗓音：“既然赵掌门已说了，那也不必继续瞒着诸位。我身边这两位就是鬼谷的黑白无常。因成岭的事情，我与友人追查鬼谷时，追查到了一个名叫毒蝎的组织，并在毒蝎的总舵遇到了黑白无常、无常鬼、急色鬼和开心鬼。”
他这话掀起了一阵议论，峨眉派的掌门智音师太急声询问：“你们既然遇到了鬼谷的五头恶鬼，剩下三头呢？”
石冻春平静道：“自然是都死了。但鬼谷事关高掌门的清白，我们还是留了两个活口，也好问问当日鬼谷群鬼出山，到底是什么缘由。不过今日既然赵掌门要污蔑温兄，我便请他们来先说一说，鬼谷的谷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敬沉声道：“黑白无常如今在你手上，还不是你要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
石冻春奇怪道：“赵掌门，你毫无根据地污蔑温兄也就罢了；我带了人证来替温兄澄清，你还要说人证是受我控制的。”
——虽然赵敬这会儿说得没错，但是他这会儿良心一点都不痛。
黑白无常这会儿受制于人，不用石冻春催便开始胡编乱造。他们俩提前对过口供，于是编出来一个面目凶恶的八尺大汉，和这会儿站在人群中摇扇的温客行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等他们说完，石冻春又补充道：“我们当日看到的鬼谷群鬼，都打扮得鬼气森森，故而能认出来——但黑白无常如今穿着麻衣，赵掌门竟然也一眼认出来了。”
他摇摇头：“——赵掌门，你为什么这么熟悉他们？”
赵敬面如死灰。
他近日的布局一一被打乱，还落到今日这个局面，难免心神不定，出了纰漏。
被石冻春抓住，那就真再无翻身的机会。
“当年下毒害得容炫前辈坠入魔道、勾结鬼谷害死圣手全家、号令毒蝎作恶、如今又对自己的结义兄弟下手……”石冻春一条条数过来，而后叹息，“赵掌门，当日在三白山庄，你跟我说自己称不上侠义，我还劝你，侠者，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做到任何一点便够了——现在看来，你确实配不上这两个字。”
无力反抗的赵敬被叶白衣打晕，预备“带去长明山给自己的徒儿容炫做祭奠”，他武功高绝，无人敢有异议，于是慈穆大师苦着脸把话题转回来，继续说除祟的事情。
但这话题已经尴尬起来：如今已经知道勾结鬼谷祸乱江湖的正是赵敬，出谷的恶鬼还被石冻春他们斩了三头；虽然剿灭鬼谷的一大目的乃是为了那日高崇所说的天下武库的钥匙，但这话题总不好这么直接提起。
石冻春微微一笑：“先前的事儿还没说完。当日我们审问黑白无常时，得知了一件事情，如今倒是刚好说出来。”
“什么事？”
有性急的江湖人开口问。
“当日鬼谷的谷主遣群鬼出山，是因为吊死鬼薛方偷走了他的琉璃甲，他要群鬼将薛方带回青崖山。”石冻春说。
这可是黑白无常亲口说的。
沈慎愣了愣：“可是琉璃甲一共五块，在我们五湖盟手里，鬼谷哪有什么——”
“——钥匙！”反应快的江湖人已经叫出了声，“薛方当时偷走的是武库的钥匙！”
人群骚动起来。
石冻春不习惯这种躁动的气氛，略略后退一步：“我们也问了黑白无常，他们也不清楚薛方如今身在何处。”
这也是真话。
于是没人急着攻打鬼谷了。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要如何找到吊死鬼薛方。
石冻春带着路塔和黑白无常走回温客行和周子舒身边时还有些困惑：“高掌门都说了琉璃甲如今还有一块不知所踪……他们都忘了么？”
而后也不等回答，一摊手：“这下事情便算是解决啦。叶前辈之后应该会带着赵敬来和我们会合，陆姐为了这事儿把手头所有的杏花汾全贿赂给他了。”
蝎王作为备项没出场，先前一直默不作声，这会儿突然问：“你们要拿义父怎么样？”
温客行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对赵敬倒是忠心耿耿。”
“义父于我有救命之恩，也一直很照拂我。”
“……虽然但是，这算什么照拂？”石冻春忍不住道，“他若是真对你好，就不该把你们当成成就大业的工具。你、岳阳派那两个、大孤山派一个……他还有多少义子？”
蝎王毫不在意他前面说的，但听到后面却目光一凝：“岳阳派两个？”
周子舒瞧出破绽，微微一笑：“岳阳派的谢无恙也是赵敬的义子，前些日子叫老温设计捉出来了，原来你不知道？”
蝎王于是又沉默下去。
石冻春也不管他，絮絮道：“之前和黑白无常说好，他们不乱说话，我就把他们活着送回青崖山。路塔要带蝎王去南疆，唔，也不知道乌兄他们要多久才能准备好拔周兄身上的钉子。”
周子舒偏过头：“黑白无常的事情，让蝎子送就好了。如今这些毒蝎都受路塔制辖，调动起来也方便。”
他将手搭在温客行肩膀上，看向石冻春：“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四季山庄么？”
第55章 昆州
从嵩山一路往昆州去，路途还是非常遥远的。
此行一共四个人，石冻春、温客行、周子舒和张成岭。平安银庄准备了马车，但成岭还是被周子舒严格地拴在车后练步法。
石冻春：“……太辛苦了。”
他觉得没有高铁和飞机，最惨的搞不好还是成岭。
于是他在休息的时候格外关照张成岭，生怕他有什么肌肉拉伤、疲劳过度的问题，条件允许，就让他爬下来给他按一按腿什么的。
——于是路上就被周子舒调侃了：“阿春，我师娘当年可没你那么心软。”
石冻春“呃”了一声：“……成岭年纪还小啊。”
他现在对温客行和周子舒的调侃已经习惯了一些，只是有时候依旧还是强作镇定。
温客行一眼看出他紧张揪衣角的小动作，笑道：“担心什么？成岭又不是不知道。”
没错，张成岭已经知道了。
毕竟在太吾村的时候，温客行和周子舒整天和石冻春住一起。寻常村民不清楚这事儿，他和叶白衣却是知道客房那一排里有那些人的。
他年纪小，虽然觉得有些不合寻常，但到底信任依赖他们三个的心情占了上风，接受得很快。
但石冻春却感觉不自在。毕竟这孩子才十四，他总感觉自己会给他树立错误的观念，因而有成岭在的时候，他的抵抗力就要低一些。
马车上的帘子这会儿都卷了起来，张成岭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三个。石冻春忍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干脆地跳下车：“我陪成岭练一会儿吧，也好久没这么练基础功了。”
一路走走停停，到昆州花了十多天。
等终于弃马车上山时，已经入了八月。
四季山庄不愧有“四季花常在”之名，山上这会儿丹桂飘香，金黄色的小花密密匝匝地攒聚在枝头，一眼望过去极好看。
石冻春穿越来之后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么大的花海，这会儿微微张嘴：“周兄，这一片难道都算四季山庄的么？”
“算。”周子舒含笑袖手，“春浴杜鹃花海，夏赏凤凰花开，秋来丹桂飘香，冬有寒梅映雪。”
“庄子已荒废了许多年。不过我让敬明他们先回来整理打扫了，这会儿应该收拾出些模样了。”
他们不曾事先通知，但一路到大门前时，还是看到许敬明打头领人等着了。
周子舒微微讶异，就见许敬明笑道：“如今是没什么暗线人手了，多亏太吾典当行那边给我递了庄主的消息。”
他神色一肃，而后撩起衣服下摆，单膝下跪：“四季山庄弟子许敬明，恭迎庄主！”
跟随他一同跪下的还有剩下十九个年轻人，齐声跟着喊了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