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纤长的黑发男人安静地站在床边,听着呼吸声逐渐变轻,最后彻底消失。
费奥多尔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在陈述着无声的哀悼。
谁都没办法救他,结果最终还是得迎来道别。
费奥多尔从来都不相信所谓的希望,或许是因为他一度生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他比任何孩子都要早熟。
但四宫佑月是和他一样的人。
他和自己身处同样的世界,同样充斥黑暗和猜测的世界。
将他送到这里的黑船首领只是为了得到永生的力量才将他买下,艾森孤儿院的院长不过是为了保护其他的孩子以及活下来才忐忑不安地留下了他,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为了治病将他囚禁于黑色的牢笼之中,森鸥外也只是为了继续向上攀爬才选择和四宫佑月亲近。
这个世界对他从来都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充满了恶意。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港口黑手党的孩子似乎将他当做了光,可太宰治却不知道,四宫佑月本身也是处于黑暗中徘徊的灵魂,只是他向往着光,所以从未放弃过追逐着光。
然而在那样的过程中,他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
“费佳。无论如何,我都是你最重要的家人。”
他总是喜欢这么说,却又害怕自己离他而去,手指愈加攥紧。
那本就是一颗极为耀眼的银钻,所有人都追逐着他的光芒,可他们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被他轻松地攥在了手中。
却又被轻易地夺走。
名为奥伦的东斯拉夫人,身为前任杀手,他拥有着伪造尸体的异能,并借此逃过了无数次追杀。
他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放松了四宫佑月的警惕,才轻易地带走了他。
那天也是他的疏忽,他被虚晃的情报带走了视线,却又在爆炸中骤然清醒。
让他陷入黑暗的不是爆炸传来的疼痛,而是某种极为恐怖的预感。
他好像,要失去那颗钻石了。
那时候的费奥多尔只是个普通的情报贩子。他从未用过自己的异能,或许是厌恶,或许是摒弃,或者是对自身力量的过分的自信。
结果只是因为一场疏忽。
费奥多尔突然意识到了,只有当他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时,他才不会失去他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他从废墟里爬了出来,身侧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充斥着难闻气味的药水味。
血液沾满了他苍白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黑色的发丝沾染着灰尘和雨渍。他赤/裸着双脚,一步步在冰冷的雨水中向前走去,他似乎忽略了伤口的刺痛感,亦或失去了全部的感觉。
四宫佑月被带走了。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力量去抗衡港口黑手党。
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更加精密的情报网,没有足够狠厉的手段,他是无法夺回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或许,他得改变一下策略了。
他虐杀了名为奥伦的男人,将他的尸体丢在了肮脏的水沟里,并且嫁祸给了敌对组织,顺带将他们的情报传达给另外一个组织,成功引起了一场乱斗。而这一切的矛盾来源也指向了港口黑手党。
他将四宫佑月的消息暗中传送在四宫佑月曾经的部下当中,让他们从最初的怀疑到笃定,以至于最后彻底站在反对派的那边,
旧首领的时代终将完结,而港口黑手党也将迎来全新的面貌。
森鸥外成功了,而四宫佑月也终于能够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他即将面对的是全新的费奥多尔,一个陌生的,但是却足够强大,足够狠辣的至亲之人。
可惜他永远都看不到了。
……
阴暗的小巷并不会给人带来过分压抑的感觉,当阳光透过绵延的小巷落撒在他的身上时,四宫佑月感觉自己的意识又清醒了些。
柔软的床铺散发着淡淡的熏香,他有些迷离地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感受着太阳倾洒在身上的温暖。
好困。
银发的青年微微眯起眼睛,他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银色的长发胡乱地在脑后缠了起来,看着有些凌乱。
[宿主!宿主!]系统的声音还在他耳畔环绕着,听上去很是焦急、
“好困,别吵费佳,让我再睡一会……”四宫佑月将整个头都埋在了枕头里,声音虚弱的很。
[呜哇!你别再睡了啦,你已经凉啦!]系统有些无奈,
[你不知道在发现你没了气息之后费奥多尔的脸色有多可怕,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我感觉你被吃掉都算是轻的。]
“……咦?我已经死了吗!?”
四宫佑月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缓缓坐起身,同时看向了窗外——陌生的景色确实是他从未看到过的,那些喧闹的人群说着难懂的外语,他现在应该是在一座很普通的小镇里。
他居然就已经死了!?
好快!这死的也太快了点吧!
[讲真,正常来说你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就差不多该嘎了,要不是我网开一面你都见不到最后一面,]系统郁闷地说着。
“是啊,所以我们系统最好了。”四宫佑月笑了笑,同时懒洋洋地向上撑了个懒腰,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不过真的好困,并且还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做了一场绵长的梦,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新的世界和原本的世界还是在一个世界哦,不过和之前有点区别。]系统提醒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段,介于你之前的开局太难了,我打算这次给你好一点的开局。]
“好一点的开局?”四宫佑月有些茫然,
“好一点的开局是指……”
吱呀——
伴随着一旁的门被缓缓推开,黑发的少年缓步走了进来,在看到四宫佑月已经醒过来后,他才稍稍送了口气,走上前去:
“前辈醒了?我们该出发了。上司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哦,好。”四宫佑月点点头。
原来他是前辈啊,这个身份倒是挺不错。
叫他出来的少年是个外国人,他有一双相当漂亮的绿色瞳孔,柔软的黑色卷发落在脸侧,那张脸更是漂亮的如同人偶一般,带着几分异风情。
【保尔。魏尔伦】
这是他的名字。
[只是暂时的名字,过段时间就要换啦。]系统在他的耳畔小声逼逼。
“为什么要换名字?”四宫佑月不解。
[这个你之后就明白了。]系统依旧神神秘秘。
“你的衣服。”魏尔伦将叠的相当整齐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了下来,递到了他的手中,
“我去门外等你。”
他礼貌性地带上了门,真的去门外了。
哎,感觉是位相当礼貌且严谨的小美人啊。
四宫佑月感慨道。
他很快就换好了衣服,推开门后,也跟着这位叫魏尔伦的少年一起去见他们的上司了。
欧洲谍报组织。
这是他目前正在工作的地方,这里的他年龄刚刚到17岁,而身侧的魏尔伦少年则刚刚过14岁的生日,即将也要和他一样被派遣去完成任务。
[可别露馅了,小心行事!]系统叮嘱道
“我知道。”四宫佑月点头点头。
上司也是一名面向看上去颇为和善的男人,从他的衣服来看,他似乎伪装成了一名神父——当然也有可能他的本职就是神父,只是顺带在谍报组织工作而已。
只是当上司叙说了魏尔伦这一次的任务需要一个人去完成时,后者却露出了颇为不满的表情。
“以往的任务都是我和前辈搭档完成的。”
魏尔伦抱着手臂,那双带着忧郁气息的绿眸垂落,语气包含着不悦,
“为什么这一次要让我们分开?您对我们很不满吗?”
“并非如此。”上司说着,
“四宫佑月有着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魏尔伦,你的任务和四宫佑月不一样。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谍报组织成员了,况且你也应该知道,你们不适合做搭档。”
“……”
实际上他的上司说的没错。
身为拥有[彩画集]这样强大异能的超越者魏尔伦,和身为“普通人”的四宫佑月搭档,确实很不妥当。
魏尔伦刚刚加入谍报组织时,虽然一直都是四宫佑月带的,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也是时候该独自一人完成任务了。
“行吧,我明白了。”魏尔伦最终还是应下了。虽然是满脸的不情愿。
“你的任务我已经发给了你那边,接下来关于四宫佑月的任务,我想单独和他谈谈。”上司的面孔也严肃了起来,
“魏尔伦,你这一次的任务也很不简单。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一次的任务。”
“哦,我知道。”
魏尔伦转身就走,他拉过了门,随即重重地关上,从而彰显他并不是很好的心情。
“小美人可能性子总有些多。”上司无奈地对四宫佑月摊手,表情很无奈。
“总会有放手的那天。”四宫佑月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过我认为,身为超越者的魏尔伦独自一人完成任务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心理上不是很想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