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领主超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站在裂缝边缘低头看他，“你会拥有一个完美的蝙蝠侠，他会服从你，认同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快要成功了。”
“你是个疯子。”石块松动，克拉克的五指都嵌入了岩壁里，肩胛上再次撕裂的伤处涌出滚烫的血，他下颔绷紧，扭曲的表情像痛苦又像愤怒，“你要的根本就不是蝙蝠侠！”
“你只是没有得到过最好的。”领主超人的眼中的蓝色在逆光中沉得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海，“所以也不知道有时候仅仅是一个颜色也能代表很多东西。”他踩碎裂口处摇摇欲坠的山岩，石壁应声崩塌，“别妨碍我。”
“卡尔·艾尔！”
坍塌的裂缝里克拉克的怒吼显得模糊不清，领主超人不甚在意地转过身，朝小岛的边界走去。
第46章
在蝙蝠侠换上新的制服之前领主超人从未发现灰色有这么让人着迷，那代表蝙蝠侠的认同和妥协，代表蝙蝠侠放弃赖以生存的黑暗选择站在超人这一边，他怎么能拒绝得了这个？
正义领主开始着手接管这个世界的法律时人类反对的声浪很大，但英雄们早就在闪电侠死去的那刻就意识到一味的仁慈并不能保证亲人与同伴的安全，超人将卢瑟烧成灰烬也给他们带了个好头。群众的抗议在超能力者的力量下被压到最小，灰蝙蝠与各国高层的谈判也帮上了不小的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普通人的蝙蝠侠面临了更多的质疑与猜忌，不仅是来自人类的，还有来自联盟内部的。
领主超人对所有提出疑问的正义领主回以同一句话：“我相信他。”他语气平淡，“蝙蝠侠是我们的同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说的那么笃定，以至于所有人感慨于世界最佳拍档之间的羁绊，但事实上呢？他了解蝙蝠侠，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布鲁斯冷硬的壳子底下是一个柔软到近乎天真的家伙，看看他对付哥谭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办法吧——满怀着恶意的人类怎么会因为他的仁慈而悔过？他身上难以治愈的伤痕越来越多，哥谭的犯罪率却并没有降低多少。领主超人多次在阴雨天瞥见他不自觉地按着背部，脊椎上恢复得并不好的旧伤如附骨之疽一般蚕食蝙蝠侠原本就不多的职业寿命，但他却仍然坚持着毫无意义的夜巡。
蝙蝠侠何其聪明，却唯独在这件事上愚蠢得可笑。领主超人遗憾地想着，余光瞟向站在他不远处的灰蝙蝠。新的蝙蝠装已经不含铅了，超人的视线可以轻易地穿透面具看到那双半敛着的棕色眼睛，属于布鲁斯·韦恩的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与正等待处决的犯人如出一辙。
热视线烧上犯人额头的那一刻灰蝙蝠闭上了眼睛，细微的焦臭味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弥漫开来，犯人倒地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领主超人走过去拍了拍灰蝙蝠的肩膀，像是个无声的安慰，他其实并不在意蝙蝠侠有多痛苦，因为最终他总会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超人了解蝙蝠侠，自然也了解他的弱点。
“没有什么不好，布鲁斯，至少不会再有八岁小孩的父母被枪杀在小巷中。”
灰蝙蝠瞬间像是被子弹打中一样僵在原地，领主超人不需要开启透视就能从他抿得发白的嘴唇觑见他的内心，手掌下他肩背的肌肉绷得死紧，然后慢慢地、放弃般地松懈下去。
“你是对的。”灰蝙蝠低低地说。
他赢了。
但这还不够。
政权基本稳定以后领主超人下令销毁地球上存在的所有氪石，灰蝙蝠拒绝向警卫开放蝙蝠洞，于是领主超人穿着防辐射服亲手接管了蝙蝠侠的氪石库，处理掉里面的东西后他走出来脱掉头盔，视线在灰蝙蝠身上停了几秒。
“布鲁斯。”
灰蝙蝠迟疑了一下，手慢慢地伸向腰带：“我……”
领主超人按住了他的手：“不用，送给你的东西我没想过要收回来。”他微笑着，仿佛仍然是从前那个太阳之子，“我相信你。”
这句话他说了很多遍，这是第一次当着蝙蝠侠的面，真正地说给他听。
灰蝙蝠看了他很久，久到领主超人快要忍不住眨眼，才轻笑一声：“我知道。”
他像是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转身走出了蝙蝠洞，灰色的披风在空中甩起出一道凛冽的弧线，领主超人伸出手，收紧手指想要抓住披风的边缘，柔韧的触感从他指间掠过。灰蝙蝠没有回头，但第二天再在瞭望塔出现的时候，蝙蝠腰带中不见了他看不透的那一格。
于是他知道他已经成功把灰蝙蝠抓在了手心。谁说超人不够狡猾？只要他想，他就是最棒的阴谋家。
有灰蝙蝠的全力帮助，人类一方的舆论控制容易得难以想象，联盟内部对他的质疑也逐渐销声匿迹。自从不再参与战斗之后灰蝙蝠愈发沉默寡言，他和领主超人已经不是“搭档”，但领主超人依旧去哪都要带着他，灰蝙蝠也从未回绝，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半米远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一道光线投射出的阴影。
他表现得实在太顺从，以至于领主超人放松了警惕——当蝙蝠侠站在红太阳牢房外看着他，他用已经没有透视能力的眼睛在对方灰色的制服上看清了那个黑色的虚影——曾经被他亲手抹除掉的幽灵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卷土重来，吞噬了他辛辛苦苦营造出的和平。
蝙蝠侠、蝙蝠侠。蝙蝠侠。
你总是心软——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对敌人斩草除根。
正义领主们借助黑亚当的力量冲破了牢笼，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毫无悬念，在最后的时刻，领主超人在蝙蝠洞口拦住了另一个世界的神奇女侠。她长得和他的神奇女侠不太一样，但刚毅的眼神，近乎执拗的正直，他太熟悉这些了，这就像是——他大概知道灰蝙蝠为什么会喜欢她，灰蝙蝠喜欢一切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东西，喜欢浮于表面的正义，喜欢克拉克·肯特。
领主神奇女侠故意从蝙蝠洞顶上的裂口摔了下去，领主超人知道她想做什么，是的，杀死背叛者，多么天经地义，他没有理由阻止。但他脑海里仍然有一个小角落存放着布鲁斯曾经充满信任的眼睛——好吧，他想，看在这么多年伙伴的份上，如果你叫我，我就去救你。
他听见布鲁斯痛苦的呼吸，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听见窒息的呛咳，听见蝙蝠侠的心跳越来越微弱，直到停止。
他没有呼叫超人。
这是你的选择。领主超人看着蝙蝠侠的尸体，你没有叫我，所以你死了，这是你的错。
暴怒的神奇女侠勒断领主神奇女侠的脖子后销声匿迹，大概是回去了自己的世界。正义领主们对又一个同伴的死悲伤又愤怒，他们提议将蝙蝠侠的尸体挂在滴水兽上示众，卡尔同意了，那只是具尸体，冰冷、僵硬，没有任何价值，又何须在意。
毫无生气的灰披风在哥谭制高点铺展开来的那一刻整个哥谭鸦雀无声，领主绿灯侠宣布背叛者将被悬挂三天以慰亡灵，领主超人飘在远处听着，目光扫过每一个仰着头的哥谭人，没有人欢呼，所有人——包括曾被蝙蝠侠揍过的混混们，都脱下了帽子贴在胸口，仿佛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
领主超人从那些人眼中看到了复仇的光芒，立刻下令加强市政厅附近的警备，但当天晚上仍是出了事——有人躲过所有守卫和监控，一把火点燃了灰蝙蝠垂下的披风，蝙蝠侠在哥谭上空燃烧，耀眼的火光中骨灰飘散在哥谭的风里，无数人从窗口伸出手，目送他们的英雄最后一次融进哥谭的黑夜。
犯人最终还是被抓住了，那是个还算年轻的警察，警卫队的一员，他拒绝透露是否有别的警卫帮助他躲过监控，只是仇恨地吼着：“哥谭人不会放任你侮辱我们的英雄！”然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他临死前瞳孔像是焠着火，信仰、希望、愤怒，连同生命一起燃烧殆尽后黯淡下去，留下一具面带微笑的尸体。
罗宾。领主超人突然想起来他的名字，戈登局长生前的得力助手，很久很久以前布鲁斯在和克拉克闲聊时提到过，“是个正直又有胆识的家伙”，语气是对蝙蝠侠来说难得一见的欣赏。
蝙蝠侠看人一向很准。领主超人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吩咐警卫将罗宾的尸体埋到哥谭公墓里。
第二天一早正义领主们迎来了执政以来最大的一次城市级暴动，哥谭市几乎所有拥有战斗力的人都拿上了自己的武器涌上市政厅，三分之二的警卫叛变，给还留在哥谭的部分正义领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多么可笑，在蝙蝠侠加入正义领主的那一刻哥谭人亲手推垮了市政厅的蝙蝠雕塑，现在却又为了蝙蝠侠的尊严而豁出性命。
那时候灰蝙蝠对着碎裂一地的雕塑残骸说：“它本就不应该待在那里，那是属于死去的英雄，而不是活着的我。”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在蝙蝠侠活着的时候他们惧怕他、厌恶他，可当他死了，他们又称呼他为英雄。领主超人想着，在空荡的市政厅里重新建起了一座灰蝙蝠雕塑，可惜暴动被镇压后那些蝙蝠侠的“信徒”们被额前的两个烧疤夺走了大部分自主思维，看到这座雕像时也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