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布鲁斯惊醒的时候距他合眼小憩仅仅间隔了三分钟，他制服下的脊背全被冷汗浸透了，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找回意识，站起身时却无可避免地踉跄了一下。
“布鲁斯少爷，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我建议您再多休息一会。”阿尔弗雷德搀住他，“您看起来糟透了。”
“我没有时间休息。”布鲁斯摇了摇头，从桌上拿起蝙蝠侠的面具，“我很好，医生说我脊椎的恢复情况是医学上的奇迹。”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皱起眉，目光掠过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您的毒瘾，它显然不是如您所说的那样毫无影响。”
“那不是毒瘾，阿福。”布鲁斯戴上面具，又将信号干扰器装进腰带里，“况且它已经几天没有发作了，我有理由相信我已经完全摆脱了它。”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那上面鲜红的倒计时已经岌岌可危，“我得先看看情况，蝙蝠机的调试交给你了。”
“噢，当然，它现在可比你要健康得多。”
蝙蝠侠无视管家的讽刺，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混乱不堪的哥谭市经由监控画面展现在他眼前，民众或惊恐绝望，或崩溃痛哭，整座城市都笼罩着浓重的阴影，他的目光落在正在警员的带领下朝跨海大桥前进的孩子们身上，过了半晌，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去找戈登，你等会把planB传送给卢修斯。”蝙蝠侠关闭监控画面，把抓勾枪的钢索缠在手臂上朝蝙蝠洞出口走去，“需要蝙蝠机时我会传讯他。”
“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叫住了他。
蝙蝠侠停下脚步。
老人从蝙蝠机的机舱里探出头注视他的背影，语气轻松：“我烤了戚风蛋糕，请您一定要按时回来吃晚餐。”
“……我知道了。”蝙蝠侠纵身一跃，消失在水幕中。
第3章
蝙蝠侠用力提起操纵杆时脑子里最先闪出的是那个没能吃到的戚风蛋糕，他朝着海水和太阳交接的地方飞，蝙蝠机的速度被提到最快，迎面而来的风几乎能透过玻璃砸到他脸上。核弹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个位数，他没有回头，他爱的那座城市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线范围里，他为拯救了她而开心，所以并不遗憾。
倒计时剩余两秒时他开启了弹射装置，存活几率是15%，比预想的要高，他被弹出蝙蝠机时首先感受到了凛冽的风，核弹爆开的光芒在他眼中变成了慢动作，黑色的球体上先是裂开一道道细缝，橘红的光膨胀开来，火焰止步于凯夫拉纤维，热度却已经燎上了他的皮肤表层。蝙蝠侠闭上眼睛。
失重感和灼烫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周遭因爆炸而起的烟尘也消失无踪，他终于得以呼吸，鼻腔里是海风淡淡的腥味，以及秋日的阳光般温暖的气息——
蝙蝠侠怔住了。
“嗨，你还好吗？”超人看着怀中愣神的蝙蝠，担忧地歪了歪头，“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爆炸的巨响让蝙蝠侠的耳朵里阵阵嗡鸣，他听不到超人的声音，但能感觉到从对方的胸腔传来的震动，他抬头往上看去，那张熟悉的、英俊如神像般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像被子弹击中心脏一样猛地一颤，思维都停止了运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发抖，只是揪紧了手底下蓝色的布料，再做不出任何反应。
柔和的热度隔着制服传递过来，他的体温在升高，喉咙发干，手心里全是汗，超人察觉到他的异常，困惑地低下头凑近了些，蝙蝠侠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力道之大让超人都差点没抱住，只好降落到岸边，将他放下来，举起双手以显示自己的无害：“很高兴能遇见你，我是说，呃、你大概听说过我，我也听说过你……”
蝙蝠侠跌跌撞撞地后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跌坐在地，他的耳鸣还未停止，脑子几乎乱成了浆糊，面前红披风的傻大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自我介绍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他知道自己得逃，在他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丢得一干二净之前。
蝙蝠侠朝最近的建筑发射了抓勾枪，起跳时甚至不稳地晃了晃，超人伸手想扶他一把，但黑色的蝙蝠已经头也不回地飞去了远处。城里的民众在进行劫后余生的狂欢，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了他们头顶，蝙蝠侠连隐匿身型都顾不上，侧腹的刀伤痛得钻心，血顺着腿流到了靴子里。他昏昏沉沉地穿过瀑布扑倒在蝙蝠洞的地面上，像任何一个戒断反应发作的瘾君子一样嘶叫着翻滚，阿尔弗雷德快步上前来想扶起他，被一把打开了手。
布鲁斯痛苦地蜷缩着，喉咙里溢出一声声困兽般的嘶吼，那些不成调的叫喊拼凑成型，依稀是个发音奇怪的名字。
“卡尔·艾尔……”
第4章
布鲁斯以为当他睁开眼会发现自己身处潮湿阴暗的地牢，但他只是看见了惨白的、由不知名晶体构成的天花板，脊背上柔软的触感告诉他他正躺在某张床上，这比预期要好得多的处境让他困惑也让他警惕起来。
他试着撑起身体但失败了，脊椎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额头上霎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不仅是因为疼痛——他发觉自己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在你的脊椎恢复之前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乱动，布鲁斯。”
有人推开房门走进来，语气中透着熟稔。布鲁斯艰难地转动脖子看过去，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以及显得寡淡的白色制服——目光落在对方胸口那个S型标志上时他才想起来这是超人，失踪近五年的外星来客。
布鲁斯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制定过的一系列用以提防超人的计划，虽然不知道超人之前去了哪里，又为什么重新出现并换了制服颜色（老实说这件新制服可比原来的三原色要好看多了），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超人应该是救了他。
至少得道个谢。
超人就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个。”
于是原本就不太擅长道谢的布鲁斯把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他心里升起一点违和感，这个外星人未免太自来熟了一些，但无论怎样，对方看起来对蝙蝠侠印象还算不错，这总比面对一个充满敌意的超人要好得多。
超人走到床边为他拉好因刚才的动作而滑下去一些的被子，湛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你该好好睡一觉，下次醒来时再吃点东西。”超人说着，伸手覆上他的眼睛。
疲惫与疼痛的作用下布鲁斯本就不太清醒，眼前陷入黑暗后立刻就感觉到一阵生理性的眩晕，他撑了不到两秒便再次陷入了昏睡，甚至没来得及发觉超人话语中微妙的强硬。
超人移开手，又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5章
布鲁斯意识到自己被软禁了。
这已经是他在超人的地盘醒来的第三天，他提过好几次想联系阿尔弗雷德的要求都被拒绝了，超人拿着碗和勺子，神情正义得无懈可击：“试着多吃一些，你不能只靠着营养针维持生理机能。”
“超人，别转移话题。”布鲁斯仍然躺着，他的脊椎还远没有恢复到能支撑他坐起来的程度，“我只是需要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我很抱歉，布鲁斯。”超人将一勺稀粥递到他嘴边，“在确定你不会再一次背叛我之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再一次。
布鲁斯皱起眉，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对超人不利的事，如果不算上那些还未实施的计划。他只能猜想超人害怕蝙蝠侠会暴露这个“秘密基地”，所以干脆不给他和外界联络的机会，这情有可原，毕竟没人想让一群疯子打着调查研究的旗号闯进家里。
蝙蝠侠勉强压下心头的焦躁，开始琢磨如何取得超人的信任，而超人用勺子碰了碰他的嘴唇，语调近乎严厉了：“张嘴。”
“……我没有胃口。”布鲁斯说。这是实话，但不是全部理由，他现在完全没法自理，阴茎里插着的导尿管已经足够让他坐立难安，这里只有超人一个人，他不清楚超人为什么没有把他随便扔到哪家医院而是亲自照顾他（并且几乎无微不至），但他不想让场面更加尴尬。
超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布鲁斯以为他要放弃了，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超人伸手过手来，卡住他的下颔微微使力一捏，捏开他咬紧的齿关直接把那勺粥灌进了他嘴里。
温热的汤水顺着食道淌进胃里，布鲁斯迟钝地眨了下眼，超人已经再次舀了一勺粥送过来，作势又要来掰他的下巴，布鲁斯只好自觉张嘴，将那勺煮得软烂的粥咽进去。
超人笑了，就像他的顺从是理所当然，布鲁斯本能地升起一股被冒犯的愤怒，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低垂着眼沉默地吃了小半碗粥，几天没进食的胃部很快就有了饱涨感，他刚想开口告诉超人他吃不下了，超人却先他一步将勺子放回碗里。
布鲁斯立刻反应过来——透视能力，当然，在超人看来一个被软禁的囚犯大概也不需要什么隐私权。
